比较吕健华《糖藕慢煨岁月长》与《落花生》艺术特色 纪红军

更新时间：2025-12-05 10:15  浏览量：5

于日常物象中见真章——《糖藕慢煨岁月长》与《落花生》创作特色比较（修订版）

纪红军

摘要

许地山的《落花生》以质朴笔触借物喻理，成为现代散文借物言志的经典之作；吕健华的《糖藕慢煨岁月长》则以江南糖藕为载体，在细腻描摹中体悟生命真谛。两篇散文均以日常物象为创作核心，通过生活化场景的刻画传递深刻哲思，但在叙事视角、意象营造与情感表达上呈现出鲜明差异。本文从物象选择、叙事表达、哲思传递三个维度，结合文本细节深化对比分析，梳理论证逻辑，探寻现代散文借物抒情、以小见大的艺术共性与个性追求。

《落花生》；《糖藕慢煨岁月长》；借物喻理；创作特色；散文比较

一、物象选择：实用属性与过程意蕴的双重指向

两篇作品均以"日常食材"为核心物象，但物象的价值侧重与文化承载存在本质差异，这种差异直接决定了作品的立意方向。

（一）《落花生》：以"实用之性"定价值内核

花生的"平凡"并非单纯的形态朴素，更在于其"埋于地下、不求彰显"的生长特性与"可食可榨油"的实用价值高度统一。作者在文中明确对比花生与桃子、石榴、苹果："桃子、石榴、苹果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花生却埋在地里，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这种对比并非单纯的物象描写，而是为了凸显花生"有用而非张扬"的核心特质——它不追求外在的体面，却能以实际功用滋养他人。

物象的选择与作者的人生追求形成深度契合：许地山早年受基督教与佛教思想影响，主张"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花生的"藏而不露"与"实用为本"，正是这种人生哲学的具象化表达。花生作为田间作物，承载的是农耕文明中"脚踏实地、务实奉献"的价值观念，其物象本身不带有地域文化或情感记忆的附加属性，而是以纯粹的"功用性"成为人生准则的隐喻。

（二）《糖藕慢煨岁月长》：以"过程之美"载时光厚度

糖藕的"平凡"在于它是江南中秋的家常美味，而其"不凡"则源于制作过程中的"时光沉淀"与文化附着。作者对糖藕的刻画始终围绕"过程"展开：从"精挑九孔粉藕"的选材，到"竹筷刮皮、清水浣洗"的轻柔处理，再到"灌米压实、牙签固定"的细致工序，直至"慢煨两小时、浸糖一两辰"的漫长等待，每一个环节都蕴含着"耐心""坚守""蜕变"的深意。

糖藕的物象价值不仅在于最终的味觉体验，更在于制作过程中凝聚的情感与文化："九孔粉藕"带着"通扬运河与如泰运河交汇处的清润"，承载着地域文化记忆；夫妻合作的默契、给远方儿子分享的牵挂，让糖藕成为亲情的纽带；"慢煨"的过程则暗合了江南文化中"从容内敛、注重沉淀"的特质。相较于花生的"结果导向"，糖藕更强调"过程本身的意义"，其物象的蜕变过程与生命成长的轨迹形成镜像呼应，成为时光、情感与文化的集合体。

对比小结

两篇作品的物象选择均遵循"平凡中见深刻"的原则，但《落花生》的花生是"价值指向型"物象，以其固有属性定义人生准则；《糖藕慢煨岁月长》的糖藕是"过程承载型"物象，以其蜕变过程映射生命体验，这种差异为后文叙事与哲思的分野埋下伏笔。

二、叙事表达：直白叙事与沉浸式描摹的风格碰撞

叙事是散文传递情感与哲思的载体，两篇作品在叙事视角、描写手法与节奏把控上的差异，直接塑造了截然不同的阅读体验。

（一）《落花生》：儿童视角下的直白叙事与逻辑递进

1. 视角选择的功能性：作品以第一人称儿童视角展开，"我们姐弟几个"的视角带有天然的纯真与好奇，使得父亲的教诲更具说服力。儿童对花生的认知从"好吃"到"埋在地下"，再到理解"做人要学花生"，符合认知成长的逻辑，让哲理的传递更自然。

2. 描写的极简主义：文中对花生的种植、收获、品尝过程描写极为简洁，如"买种，翻地，播种，浇水，施肥，收获"，用一系列动词勾勒流程，无多余修饰；对话部分更是直白凝练，"谁能把花生的好处说出来？""花生的味儿美。""花生可以榨油。""花生的价钱便宜，谁都可以买来吃，都喜欢吃。"子女的回答层层递进，为父亲引出核心观点做铺垫。

3. 结构的紧凑性：全文篇幅短小，结构严谨，开篇点题（种花生、收花生），中间叙事（尝花生、议花生），结尾明理（做人要学花生），节奏明快，无一处闲笔，体现了"以理为核心"的叙事逻辑。

（二）《糖藕慢煨岁月长》：成人视角下的沉浸式描摹与情感铺陈

1. 视角的全知与共情：作者以成人视角进行全方位的感官描写，既展现糖藕制作的客观过程，又融入个人的情感体验与思考。如描写灌米场景："左手握藕，右手虚拢米粒，任其簌簌落入藕孔，又不时轻叩藕身，声如珠玉落盘"，视觉、听觉、触觉的描写相结合，让读者身临其境；而"我的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怜惜——或许是对莲藕那清白肌理的太过深爱吧"，则直接袒露内心感受，引发读者共情。

2. 描写的诗意化与细节化：文中大量运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将细节写深写透。如"藕是她精挑的九孔粉藕，浑圆如玉，表皮凝着水光"，以"古玉"喻藕的温润；"藕片薄匀如纸，色若琥珀，米粒晶莹其间，经络分明，恍若一件玲珑器物"，以"琥珀""玲珑器物"喻藕片的精致，语言优美且富有画面感。同时，场景描写与情感描写交织，"我们便守着这锅慢时光，任月色悄然爬上窗棂"，将夫妻间的默契、对时光的珍视融入场景之中，让叙事更具温度。

3. 节奏的舒缓性与层次感：作品的叙事节奏如"慢煨"的糖藕一般舒缓，从选材、制作到品尝、感悟，层层铺陈。中间穿插"急火出不了真味"的对话、木心名言的引用、对儿子的思念等内容，让叙事在主线之外增添了情感与思想的层次感。结尾处"月华如水，流淌过丁堰古镇的青瓦白墙；远处隐约传来那汽笛悠长而浑厚的声音"，以景物描写收束，余韵悠长，体现了"以情为脉络"的叙事逻辑。

对比小结

《落花生》的叙事是"服务于哲理"的，以直白、简洁、紧凑的方式传递核心观点；《糖藕慢煨岁月长》的叙事是"融合着情感与哲理"的，以细腻、诗意、舒缓的方式营造沉浸式体验，两者分别代表了现代散文"重理"与"重情"的两种叙事传统。

三、哲思传递：明确教诲与含蓄体悟的深度共鸣

借物喻理是两篇作品的核心创作手法，但哲思的侧重点、传递方式与情感底色存在显著差异，这种差异反映了不同时代的散文创作追求。

（一）《落花生》：以"教诲式"传递实用主义人生准则

1. 哲思的明确性与针对性：作品的哲思核心是"做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这一观点通过父亲的直接教诲得以明确表达。父亲以花生为喻，通过对比花生与其他果实的生长特性，引出人生价值的判断标准，观点鲜明，针对性强，具有明确的教育意义。

2. 哲思的普适性与现实性：花生的"有用"是普适的，"可以吃""可以榨油"，对任何人都有价值；而"做人要有用"的准则，也是超越时代、地域的普适性人生追求。这种哲思源于作者对现实生活的观察与思考，强调个人对社会的贡献，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3. 情感底色的理性与庄重：文中的亲情体现为父亲对子女的教诲与期望，情感底色是理性、庄重的。父亲的形象是智慧、威严的，他的话语是对子女的人生指引，让读者在感受到亲情温暖的同时，更能体会到责任与担当的重量。

（二）《糖藕慢煨岁月长》：以"体悟式"表达生命蜕变与时光哲思

1. 哲思的含蓄性与多义性：作品的哲思核心是"生命在时光沉淀中蜕变"，这一观点并非直接点明，而是蕴含在细节描写与情感抒发中。糖藕从"清白肌理"到"色若琥珀"的蜕变，象征着生命在"浣洗之柔、灌米之实、熬煮之烈、浸糖之深"中的成长与重塑；引用木心"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则进一步拓展了哲思的内涵——既要有内心的笃定，也要有对生活的热爱。这种哲思具有多义性，读者可以从中体悟到时光的力量、亲情的珍贵、地域文化的魅力等多重内涵。

2. 哲思的个性化与体验性：作者的哲思源于个人的生活体验，制作糖藕的过程、对儿子的思念、对古镇月色的感受，都成为哲思的来源。这种哲思是个性化的，带有作者独特的生命感悟；同时也是体验性的，读者需要通过品味糖藕的制作过程与作者的情感表达，自行体悟生命的回甘，而非被动接受观点。

3. 情感底色的温情与从容：文中的亲情体现为夫妻间的默契、对远方儿子的牵挂，情感底色是温情、从容的。作者在慢煨糖藕的过程中，感受时光的流淌，体悟生命的真谛，没有强烈的价值判断，而是以平和的心态接纳生命的蜕变，让读者在感受到生活温度的同时，获得心灵的宁静与启迪。

对比小结

《落花生》的哲思是"向外的"，强调个人对社会的责任与贡献，传递的是一种理性的人生准则；《糖藕慢煨岁月长》的哲思是"向内的"，强调个人的生命体验与心灵成长，传递的是一种感性的生命体悟。两者虽各有侧重，但都通过亲情的融入让哲思充满生活温度，实现了理性与感性的平衡。

四、结语

《落花生》与《糖藕慢煨岁月长》虽创作于不同时代，却共同践行了现代散文"以小见大、借物喻理"的艺术传统。《落花生》以"实用之性"的物象选择、"直白递进"的叙事表达、"明确教诲"的哲思传递，将花生的平凡升华为人生的价值准则，成为经典的教育性散文；《糖藕慢煨岁月长》则以"过程之美"的物象选择、"沉浸式描摹"的叙事表达、"含蓄体悟"的哲思传递，将糖藕的寻常转化为对生命与时光的深刻感悟，展现了当代散文的诗意与温情。

两篇作品的对比分析表明，现代散文的"借物喻理"既可以是直白的、理性的，也可以是含蓄的、感性的；既可以聚焦于社会价值的传递，也可以专注于个人心灵的滋养。它们共同证明，日常物象中蕴藏着无穷的创作灵感与精神力量，而散文的魅力正在于作者以真诚的表达，将这种力量与个人的生命体验、时代的文化特质相结合，让读者在品味生活之美的同时，获得思想的启迪与心灵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