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永不停歇的奇遇和冒险——艺术爱好者眼中的帕梅拉·霍华德教授
更新时间:2025-12-08 10:02 浏览量:2
2025年,北京的秋天凉意已至,在我平凡且平淡的生活里,有幸遇见帕梅拉·霍华德教授,是一件十分浪漫又炽热的事。
9月20日,时逢中国舞美学会举办学术研讨会,我漫步在中央戏剧学院的校园里,准备旁听本次活动的开幕式。遥远的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红色卷发的女人,我高声喊着狂奔过去,热烈拥抱我的老朋友,我瞥到,帕梅拉远远地坐在轮椅上腼腆地微笑,并用余光瞟着我们,那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刻。开幕式结束后,帕梅拉女士一直念叨着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讨论艺术啊,在莎翁山前,她激动地向我们这群孩子们勾勒莎士比亚的侧脸,谈论着戏剧与文本。那时我还完全没意识到我与大师间的距离能够那么近。
随后几天,我默默在学生身边陪伴着她,其实相比于这次活动的内容和呈现,我更加关注这位87岁老者的身体状况。有天中午我推她回专家公寓,我问她昨天睡的如何,她说,“睡的不太好,腿痛难忍,但是这不重要,今天已经开始了,当我在伸出式剧场的舞台上,我一直在感受,就像我一直跟学生说的那样,我在感受空间对我诉说着什么,这非常重要,每当我们身处一个空间,我们要细心观察,细心感受,倾听那个空间对我们的言语……”不管跟她说什么,最终她都能拐到关于艺术和人生的话题。
我们一同参观校园,遇见大大的梧桐落叶,她会拿起叶子,问它是否愿意跟她回家,再自答“yes!”。她会赞叹,校园里的建筑,校园里宝蓝的操场,她会赞叹一切细小的美好。在长安街上,在前门,在胡同里,你很难忽略她连绵的赞叹。在大栅栏的步行街,人来人往,她的激动难以言表,一字一句地对我们说,“我很难想象,这是现实世界的场景,这些令人惊叹的古建装饰,人群,面孔,这是我最完美的一天……”
这天夜晚,我开着车,帕梅拉坐在我身旁假寐,当我以为她睡着时,她抬眼看向我,“你以为我睡着了?不,我在思考。”然后我给她抛了一个问题,如果是您,在我这个年纪,您是否还会开始一场冒险?我不自主地把一个年轻人对于未来的迷茫抛向了她。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些天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离这位大师这么近,或者更确切地说,我眼前的帕梅拉,很难让我想起她是一位世界顶级的艺术家。听到我的问题以后,她打开包,翻开她的笔记本,非常正式地问我,“我需要想一想,有些回答不像从冰箱里拿一个苹果那么容易,我觉得我们得一对一地聊一下,后天十点,你有时间吗?如果可以,你知道我住哪,最好拿一些作品,我们必须坐下来聊,然后再去想一想人生的下一步究竟在哪。”我迟钝地略带惊讶地同意了她的邀约,她把这次邀约记在了她的笔记本上。
当日,我非常紧张,在这时我终于意识到,我莽撞地靠在了这位大师身旁。
当我轻轻敲响她房门时,我听见房间内缓慢的脚步,真是久违地一颗年轻的心悬起来。她开门,着正装,挂着亲切的笑容,“快进来,我在等你。”
落座后,我首先向她再次坦白,由于学术背景,在艺术领域,我绝对是业余的。她笑了笑,说对于现代产物而言她也绝对是业余的。她像一位记者一样,非常正式地拿着本子和笔,向我询问。我向她吐露着,关于生活的追寻,关于面包和精神。她开始没有回答什么,但分享了一段极其悲痛的关于家人和战争的此时此刻的遭遇。
“你明白吗,作为艺术家,我常常告诉自己,我不只是艺术家,我更是一名战士。”
她仔细翻看我全部的手稿,逐字阅读我全部的文章,不吝感叹,令我十分汗颜。最后,她读完那篇我还未完成的文章,她拍着我的手,孩子,一定要继续下去,继续下去,持续创作。我只能十分惭愧地低下头,一再重复,我只是业余的。我们大聊关于艺术、关于戏剧、关于她的遭遇、关于她的创作,我才渐渐真正看清这位年迈的奶奶,巨人般的模样。
▲谈话中帕梅拉·霍华德的随笔展示
“你知道吗,从一进门你就说你是业余的,你知道‘amateur’(业余爱好者),这个词,是来自法语,你在学法语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ama’来自Amour(爱),‘teur’(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amateur这个词,是热爱的人,热爱艺术的人,所以你和我,我们都是amateur。”
至此,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到天文馆去》中,本雅明关于古人和天空:“那是一种狂信。正是在这种体验中,我们才既在所有离我们最近,也在所有离我们最远的事物中,而不是只在另外一个在其之外的事物中感受到了自身。这就是说,人只有在这样的共通感中才会发生对宇宙的狂信。”
这一切,这位触手可及地就在你面前亲吻你脸颊的巨人,从不吝惜对年轻人的鼓舞。帕梅拉说:“《希腊激情》在那个堡垒旁近乎完美地上演,我们坐在天空下观看这部戏,我们望向天空,望向那些星星,想象着希腊诸神的模样……”我看向帕梅拉,看见了那片天空,那些星星,我感受到她对人与艺术炽热且疯狂的信仰。
▲《希腊激情》(2005)剧照 图片来源:帕梅拉·霍华德官方网站
艺术家是无畏的人,面对自己、面对对象、面对作品、面对他人,艺术家保持着敢于摧毁的勇气。他们的勇气可能放射在不同角度,其中有一类,他们是永不袖手旁观的艺术家,他们的双手始终保持一种抓握的姿态。帕梅拉就是这样一位为人民创作的艺术家。战争在她的一生中留下不寻常的印记,她却用友爱环抱世人。友爱与艺术与哲学之间极其亲密,友爱是人的围绕,是人成为人的共同体的喜悦,友爱让我们感受到一种甜美的感受,这种感受布满帕梅拉周身。
《希腊激情》里,我们看到帕梅拉作为艺术家的勇气,这样的一部带有特殊历史的作品在她的推举下获得了完满,她说,“我极力地争取,最终政府部门要求我绘制所有的场景图,以确保对历史建筑的保护,我认认真真绘制了全部场景。当我把所有手稿铺在桌子上供审阅时,我紧张地双手颤抖,因为不会有更合适的演出地点了,真是万幸……”而在这场戏的场景设置里,我们发现了视觉装置的消失,仅剩简单的家具提供基本的功能,一切都归还给这座中世纪堡垒,这个旧监狱庭院,这份世界遗产。这种无畏与友爱倾注在她的所有作品中,她阐述《卡门》时,称其是关于战争的作品,关于边缘人物的作品,烟草厂女工与士兵,吉卜赛人与街头的孩子。“那些烟草厂女工站在阳台上,他们工作很久才能获得短暂的休息,并且即使她们在烟草厂工作,但她们的吸烟行为是被禁止的。”“在那旅店酒馆的一幕,我让卡门站在餐桌上跳舞歌唱,男人们在周围注视着她,曲毕,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我们能看到在每部戏的参与中,帕梅拉都绘制了大量的人物手稿,她在绘画的过程中积累对角色的经验,通过绘画观察,观察剧本,观察角色,观察人,观察生命。
▲《卡门》(2015)剧照 图片来源:帕梅拉·霍华德官方网站
与帕梅拉·霍华德教授的相识是一场奇遇,而帕梅拉女士即是奇迹本身。不必说当代青年人的低迷和沮丧,就说这种不昂扬,我们在个人极深处的地方,放了一个问号,质疑自己,质疑他人,质疑群体,蜷缩回一个刚好足以容纳我们的小洞里,我们强装镇定,我们努力敞开,我们极尽所能地开出花朵。所以,当你迷茫的时候,试着聆听帕梅拉,她的思想,她的应对,她饱含的力量,她强如钢铁般的确信,就是艺术本身。她会结结实实地把你按进土里,你会以一种前倾的方式向下,怀着她赋予你的确信,充满激情地追寻包裹你的养料,在土壤里蓬勃,再自如的蓬勃下去。
“HE TOLD ME ‘NO’, THEN,I MUST DO.”
“I AM A SOLDIER WITH FORTUNE.”
“BE DIFFERENT.”
“I SURVIVE.”
“TODAY IS YOUR WONDERFUL DAY,SO SMILE,PAMELA!”
作者:马艺涵(中央戏剧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