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滋润着我国话剧艺术的发展，“纪念焦菊隐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举行
更新时间：2025-12-11 20:33 浏览量：1
12月11日晚，热烈的掌声穿透寒冷的冬夜，北京人艺“镇院之宝”《茶馆》的又一轮演出圆满收官。这一天，正是戏剧大师、北京人艺总导演焦菊隐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日，斯人已逝，但《茶馆》作为他留给中国戏剧的瑰宝，仍在舞台上焕发强大的生命力。
焦菊隐毕生致力于中国话剧民族化的探索与实践，他融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思想与中国戏曲艺术的美学原则，不仅奠定了剧院现实主义的创作根基，更引领开创了独具特色的北京人艺演剧学派。12月11日上午，“纪念焦菊隐诞辰120周年座谈会”在北京人艺菊隐剧场举行。多方代表齐聚一堂，在追忆、致敬大师的同时，更为当下的戏剧创作寻求更广阔的前路。
让“话剧”真正在中国扎根、开花
“焦菊隐先生离开我们50年了，但他深深影响着几代舞台艺术的后来人，滋润着我国话剧艺术的发展。”今年已97岁高龄的著名戏剧教育家、导演，中央戏剧学院名誉院长徐晓钟说，“焦先生忠诚地继承中国戏曲的美学，认真研究、习拿外国科学的演剧理论和经验，把中国戏曲的艺术假定性、舞台表现规律化用至话剧舞台艺术创作中，在舞台上打破生活的自然形态，创造诗意的艺术真实，去传递和张扬中国话剧艺术的现实主义精神。他善于根据基本文学风格的不同属性，以‘一戏一格’的追求，创造了一批中国话剧艺术的经典之作。”
中国国家话剧院原常务副院长、著名导演王晓鹰同样敬仰焦菊隐为话剧民族化做出的诸多努力：“焦菊隐先生将西方戏剧理论与中国传统美学和现实语境相结合，解决了话剧如何表现中国历史、中国生活、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问题。他的工作，使话剧这一舶来品真正在中国文化土壤中扎根、开花，获得了本土的生命力。”
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教授姜涛也认为，焦菊隐“找到了中国戏剧的创作路径与方法”，他进一步提出，“焦菊隐认真学习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理论，但是他并不是‘体系’的中国传人，他创立的‘心象说’，主要不是对斯氏理论的继承发展，而是更具中国特色的方法论创造。如果把焦菊隐的学说视作对斯氏体系的补充，反而降低了其对世界戏剧做出的中国贡献的价值。”
“一句词没有，给轰下去四回”
大师的贡献闪耀于文献资料和戏剧史上，今年80岁的人艺老演员李光复则用亲身经历的几个故事，把这个响当当的名字还原为更加立体可爱的人。李光复第一次参演焦菊隐导演的戏，是在《刚果风雷》中演一个小兵。他上场只有12个字：“报告长官，阿班图长官阵亡了。”李光复自认下了不少功夫，要演得像兵，还要像刚果兵，谁知焦菊隐“啪”一敲桌子：“下去！”他追问李光复：“你从哪儿来？是逃兵吧？你的长官都牺牲了，你还那么淡定，胳膊腿都是齐整的，不对！”
人艺另一位知名演员李婉芬也曾向李光复讲过类似的经历，那是排练《龙须沟》时，“有一场戏在茶棚，李婉芬演一个群众，挎着一个篮子，一句词都没有，让焦菊隐先生给轰下去四回。”焦菊隐提醒道：“龙须沟是‘无风一身土、下雨两腿泥’的地方，你要把生活的环境都带上来。你们全家的嚼果儿都在这个篮子里，你得护好你这个篮子。”李光复对焦菊隐又信服又敬佩：“就这么一个茶棚，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生活背景，甚至能看到他们的命运，焦先生是用鲜明的民族风格、中国审美表现出来的。”
焦菊隐的精深造诣，打动的不只有中国观众。1979年，李光复随《茶馆》剧组赴法兰西喜剧院巡演。“上午和法国演员会面时，女演员浓墨重彩地坐在咖啡吧的高凳上，不理我们，一是因为翻译少，二是从心里看不起。”结果，当天《茶馆》演出大获成功，当地观众鼓掌尚嫌不足，还要脚跺地板来喝彩，“再开座谈会，他们那点儿傲慢都没了，鞠着身子，肢体动作全变了，通过翻译给我们提了各种问题。”《茶馆》被盛赞为“东方艺术的奇迹”，李光复至今不忘那份骄傲，“那种文化自信和荣耀感，是油然而生的。”
艺术上的焦菊隐一丝不苟，生活中的他却随和亲切。中央戏剧学院原副院长、著名导演罗锦鳞几十年前在中戏读书时曾受焦菊隐教诲，他回忆，“由于我在班里年龄小，每次接送焦老师的任务落在我身上，但他怕影响我吃午餐，下课后都是自己回家。”焦菊隐毫无保留地教授自己从《龙须沟》《茶馆》中总结的创作经验，“让我终生不忘的是，他告诉我们导演要发挥各个部门的积极性，要熟悉各种舞台手段，具备强大的应变能力。焦老师一再告诫，导演排戏是为了观众，没有观众，戏剧就不存在了。让观众懂得你的戏、喜欢你的戏，就是要知道观众需要看什么，导演心中必须有观众。”
沿着前辈的理想坦步向前
“这一轮《茶馆》演出，系常四爷的腰带时，我一使劲，发现绸带有点糟了，得马上补。”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人艺演员濮存昕已经演了二十多年的常四爷，“我在剧里使用的三条腰带、旧衬衣还有头上戴的破毡帽，都是郑榕老师传下来的，六十多年了，我们还是不愿把它们换掉。《茶馆》的服化道、布景灯光设计都沿用着原来的版本，这些都是焦菊隐先生付出心血留下的艺术成果。我们对以焦先生为代表的前辈充满敬意，愿我们能以在人艺习得的教养，守北京人艺的正，创北京人艺的新。”
“当下的北京人艺依然沿着前辈构筑的建院理想、方针以及创作标准，在立足经典的基础上坦步向前。”北京人艺院长冯远征说。以今年人艺的新排剧目为例，大剧场版《哈姆雷特》回望了焦菊隐“再排一次《哈姆雷特》”这个毕生未竟的梦想，即将上演的《樱桃园》被焦菊隐评价为契诃夫作品中“具有最强烈的主题积极性”的剧目，而这次排演的译本也出自焦菊隐之手。焦菊隐留下的体验生活等创作方式，至今严格地传承在剧院里，即便是排演《张居正》这样的历史题材作品，“剧组仍然去湖北荆州、故宫寻访他的生活轨迹。我们传承北京人艺演剧学派，在培养演员时借鉴中国传统艺术，学京剧、琴书，说相声，唱民歌，要支撑得起中国式的古典美。今天，我们纪念焦菊隐先生，不只是纪念一个人，如何继承、发扬大师的理论以及那些还没有完全形成理论的宝贵财富，是留给我们的重要课题。”
人物卡片
焦菊隐（1905—1975）原名焦承志，生于天津。1931年，参加筹办北京中华戏曲专科学校并任校长，为京剧界培养了一大批表演艺术家。1935年留学法国并获巴黎大学文学博士学位。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回到祖国，在广西、四川一带参加救亡戏剧活动，并翻译了大量的高尔基和契诃夫的作品，以及左拉的长篇小说《娜娜》。抗战胜利后，他返回北平创办北平艺术馆，期间他导演了话剧《夜店》《上海屋檐下》。1952年北京人艺建院时，他被任命为第一副院长兼总导演。在人艺，他前后导演了《龙须沟》《虎符》《茶馆》《智取威虎山》《蔡文姬》《胆剑篇》《武则天》《关汉卿》等名剧。他善于把中国戏曲艺术的美学观点和艺术手法，融会贯通地运用到话剧艺术当中，从而创立了自己的导演学派。
记者：高倩,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