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的时尚摄影师为什么都要转型成艺术家？
更新时间：2025-11-20 10:43 浏览量：1
在我们的当代文化发展路径中，有一些等级性的“偏见”长期存在。比如绘画、雕塑、诗歌被高举为“纯艺术”，而时尚摄影往往被定义为“商业图像”，被安放在文化艺术的中下游。尽管时尚摄影作品在社交媒体的助力下广泛传播，但当被用于消费，它的动机、价值与意义也就天生存疑。
这种清晰的二元划分，在中国时尚杂志以及时尚摄影发展30年后的今天并未改变：艺术与商业，永恒与当下，精英与大众……时尚摄影永远被划为后者。同样是一位40岁的当代艺术家，他的作品出现在美术馆或画廊墙上，那它就是“艺术”；而另一位40岁的时尚摄影师的作品，不管什么主题不管怎么挂，人们总会认为那是摄影师想挣脱时尚标签，转型为艺术家。
偏见让我们忽视：时尚并不是原罪，艺术也并非由媒介决定，而是在于作品如何被创作、如何与观者发生关系、如何在社会语境中被反复触发与延展。
徐宁拥有20年记者、主编及内容IP运营经验，曾打造“芭莎艺术”、“BAZAAR 150周年大展”、“LOVELOVELOVE爱的艺术”等跨媒体内容IP。徐宁现任芭莎文化艺术部总策划，以探索“美与生活方式”为使命，专注于“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Green BAZAAR芭莎绿岛”“GreenWellness能量绿岛”等IP的运营。
《时尚芭莎》等中国时尚杂志近30年的发展历程，和很多摄影师一起成长至今：陈漫、梅远贵、孙郡、尹超、黎晓亮……他们构成了“时尚摄影师”群体，在时尚杂志、商业项目与国际视野的交汇中成长起来的明星创作者。
《时尚芭莎》为他们提供了实践的场域，他们同时也在重塑杂志的审美与影响力。
2019年《时尚芭莎》Rihanna封面，摄影师陈漫
摄影师陈漫为《时尚芭莎》拍摄的吴彦祖，2024年
摄影师梅远贵为《时尚芭莎》拍摄的李健，2025年
摄影师孙郡为《时尚芭莎》拍摄的杨幂，2023年
摄影师尹超为《时尚芭莎》拍摄的谢霆锋，2023年
摄影师黎晓亮为《时尚芭莎》拍摄的成龙，2022年
一次次的封面，一次次的视觉专题，以及各种各样的商业项目，时尚杂志成为当代文化中充满活力的创作平台，而摄影师们的成长故事都藏在活力背后。
特别是在早期，极低的拍摄预算，反复斟酌的光线与造型，杂志、客户甚至市场的苛刻要求，如果不能在妥协与坚守之间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些摄影师的名字就不会至今活跃。
正是在这种反复的劳动中，时尚摄影被磨砺成一种专业创造力，也构成了中国时尚文化发展与壮大的根基。
摄影师孙郡为《时尚芭莎》2015年12月刊“镜花水月”主题拍摄超模刘雯
摄影师孙郡为《时尚芭莎》2015年12月刊“镜花水月”主题拍摄超模刘雯
随着这一代摄影师进入40+，他们除了成熟的摄影工作，也纷纷进入更深、更广的创作。外界常喜欢把摄影师们的这类创作视为“商业向艺术的转型”，背后隐含的价值判断则是：商业低、艺术高；时尚摄影低、艺术摄影高。
可我观察到的恰恰相反——这不是简单的转型或去时尚化，而是这一代人的自我创造、能量升级。他们从千禧年代开始进入创作领域，以摄影师身份跟随中国社会与经济的高速发展，成为知名的时尚摄影师。
如今到了更为成熟的年龄，他们势必都会从“完成创作”转向“生命探索”，他们也有能力把镜头投向更复杂的人类经验：历史记忆、社会变革、边缘群体、宗教仪式……这样的转向并非转型或舍弃，而是把既有的方法论投射到新的命题上，从而产生更丰富的创作，更有力的文化能量。
摄影师陈漫为《时尚芭莎》拍摄杜鹃、赵磊，2024年
用“转型”去解读这一代摄影师的路径，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时尚摄影的训练不仅是工作方法，也是一种独特的看世界的方式。
摄影师们只是在更广的世界使用这套精密工具，触及更深的文化与伦理问题。也许称之为“破界”更为贴切：他们不是从一个圈子跳到另一个圈子，而是用摄影打破时尚与艺术的界限。这个过程里，他们与文本、历史、社群、在地文化都发生了新的关系。
这种能量的来源，有个人的创造，也有时代的塑造。个人而言，摄影师们到了中年，面对时间的厚度，会提出更深的自问：我是谁？我的镜头为谁服务？而时代层面，时尚摄影工作让他们在过去二十年积累了丰富的资源与能力，也让他们有条件去承担更大的议题。
改革开放带来的物质变迁，使得视觉资源与话语渠道空前丰富；互联网与国际化则带来了海量而多元的创作主题，当代时尚摄影师们不再孤立于传统摄影或艺术体系，他们借助这三十年的独特条件，完成了一次文化能量的积累与跃迁。
BAZAARArt时尚芭莎艺术2025年10月封面人物：孙郡
孙郡个展《拂尘集》
但爆发不是为了“跨界”，虽然这一词在过去十年被广泛使用。我更偏爱“破界”这个概念，这也是我在2017年策划“BAZAAR 150周年艺术时尚大展”时使用的主题。
破界不是把自己拆成更多标签来迎合不同场景，而是把时尚、纪录、装置、声音、行为艺术等融为一个更有力量的表达，一个以“我”为主题的创造过程。
而今天时尚摄影师们的“破界”，并非个体的“野心爆棚”，而是一个世代在历史、教育、市场与技术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他们把时尚摄影带入更广的议题，从而让视觉文化在更广阔的社会大众中产生共鸣。
BAZAAR 150周年艺术时尚大展
2025年9月底，我跟随时尚摄影师尹超来到拉萨吉本岗艺术中心，参加他十年来极为重要的个展《化身》。展览中尹超拍摄了近50位来自不同行业领域的藏族人，以时尚摄影的仪式感，展现面孔的力量与故事，最终在拉萨的坛城中心构筑出一幅幅“时代精神肖像”。
尹超在西藏拉萨吉本岗艺术中心个展《化身》现场
BAZAARArt时尚芭莎艺术2025年11月封面故事《尹超的藏地10年》
熟悉尹超的都知道，他除了是著名时尚摄影师，另一个身份就是“康巴汉子”。他热爱藏区，多次往返藏区，长期将创作视野投向高原雪域。
在“化身”中，尹超不仅记录下当今藏族群体的面貌，更通过影像凸显了他们的多元身份，不只是西藏，也不只是藏族。他们是艺术家、出版人、音乐家、公益人士、说唱艺人、草原牧民……他们是一个个面孔。
尹超用最直接的视觉力量，让我们有机会平等地看待西藏——这片经常被想象、误解，但又充满精神力量的土地。
尹超在西藏拉萨吉本岗艺术中心个展《化身》现场
这个展览最让我激动的是古老的坛城建筑里，用巨大的灯箱展示人物肖像：老者的脸、僧侣的目光、少年的坚韧……每一张面孔都被影像放大，不仅呈现外在的皮肤与皱纹，也刻下了历史与当下的人物故事。
尹超在时尚摄影中磨炼出的对光线的掌控，对仪式感的坚持，在这些人像里并没有失去温度；相反，时尚摄影痕迹成了他与被摄者之间的一种对话方式，一种尊重，也让我们通过凝视形成一种共情。
尹超没有用“西藏”这一标签去包装影像。溯源之后，他选择了克制，他展示了影像本身。这些直白的影像，比任何壮阔的风景都更能把文化的复杂性呈现出来，也让我们更真实地触摸到生命细节。
尹超在西藏阿里的创作花絮
在我与尹超的对谈之后，我更确认了一点：这代摄影师所做的，并非简单地“从商业到艺术”的迁徙，而是一种对视觉信仰的继续。他们需要与社会对话，这也是他们持续创作的意义。而我们也应当站在更宽阔的视角去看待这代摄影师们，以及中国时尚摄影。它是文化生长的必然，也是艺术生态的一次再平衡。
愿这代摄影师继续用镜头，在广阔大地为我们记下那些值得被记住的面孔与故事。
专题首发于《时尚芭莎》2025年11月刊
部分图片来源
吉本岗艺术中心、颂艺术中心、Super Studio、孙郡
总策划：徐宁
作者：徐宁
编辑：LGN
设计：张晓晨
编辑助理：肖瑶
设计助理：冯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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