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卢禹舜 | 对黑土地深沉的热恋，为艺术创作提供了恒久的滋养

更新时间：2025-12-22 15:07  浏览量：1

当哈尔滨的文旅热潮从冰雪奇观走向四季常青的文化深描，一场名为“大道不孤，众行致远”的中国画名家邀请展，在哈尔滨禹舜美术馆内汇聚了全国十余所高等艺术院校的学术力量。这场高规格艺术展以其深沉的情感与高超的技艺，成为来自全国的艺术爱好者解读哈尔滨城市精神的一把钥匙，同时以文旅热度与文化引擎，打造冰雪经济与文旅产业发展的艺术“厂牌”。

策展与学术核心，正是从黑土地走向全国的著名艺术家、中国国家画院原院长、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画研究院院长卢禹舜。事实上，此前在禹舜美术馆的“乾坤大象·江山锦绣”中国画作品展中，卢禹舜就以150余幅哈尔滨主题的写生作品为核心，以不同于以往磅礴写意风格的笔触，深情讲述心中的家乡，在抖音、小红书等互联网平台引发青年艺术爱好者关注与热议。在哈尔滨文旅持续火爆的夏天，那场展不止“本土视角”的城市美学记录，更为市民与游客提供了一扇“打开”哈尔滨的另一窗口。

在哈尔滨文旅高质量发展的语境之下，哈尔滨日报记者对话卢禹舜，听他如何以笔墨诠释乡情，如何解读这场展览背后的深意，以及如何看待艺术在文旅融合时代的深层使命。

冰雪+：不止“打卡”，更在于“化人”

记者：哈尔滨的文旅发展，近两年正经历一场深刻的“价值转向”——从最初的现象级“网红打卡”，到稳步迈向更具深度与温度的文化沉浸与精神共鸣。您作为一位从黑土地走出的、深耕艺术创作与教育的观察者来看，这种转向背后，最核心的驱动力量是什么？

卢禹舜：我认为哈尔滨这座城市本身，就有一个非常好的历史传统。那就是，这里的人民天然地亲近文化、热爱文化、弘扬文化。这是哈尔滨人一个非常大的特点，也是哈尔滨如今得以“出圈”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些年，除了深厚底蕴的城市百年文化传承和发展，更多的，是它的时代精神和时代内涵。当更多人看到了这座城市，真正感受到这里生活着的人，就能够理解它现在为什么能在全国文旅发展中走得这么靠前、成为“顶流”。当然，我想，可能更多还是这个时代本身给黑龙江、给哈尔滨的机遇，这也是时代的要求。

记者：因此在这次的艺术展中，很多带有澎湃情感与时代精神的作品，体现了这座城市的时代特质是吗？

卢禹舜：这背后更深层的时代需求，是人民对文化满足心灵、满足精神的新期待、新要求。因此哈尔滨能够在全国包括国际上，都产生了广泛影响。具体来说，像冰雪大世界，对冰雪文化的挖掘，在贯彻落实“两山”理论过程中对深层次文化内涵的挖掘，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记者：在这样的语境下，这次“大道不孤，众行致远”作为一个高规格的学术艺术展，在哈尔滨文旅高质量发展的语境下，您认为它承载着怎样特殊的艺术使命？

卢禹舜：艺术本身，我们就讲它要“成教化，助人伦”。绘画，古人说“六籍同工，四时并运”，它的教化作用非常重要。所有的艺术都有这个功能，这也是社会的需求。作为艺术家，承担这样的责任，就是他的使命。

具体到我个人，我生长在东北，黑龙江是我的家乡。对这片土地的滋养，我自然有一种感情上的依恋。这种依恋，就让我有一种责任和使命去反映它、表现好它、描写好它。我自然就用我最熟悉的艺术形式——中国画创作，把我内心能感受、能感知到的那份感动，更好地表现出来。而表现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满足他们更高的精神要求。

对于黑龙江、对于哈尔滨，冰雪当然是最重要的主题。艺术怎么更好地助力冰雪文化建设和整个文旅事业发展，也是我们应该思考的。所以，我们这些从黑龙江成长起来的艺术家，自然把它当成一种责任和使命。

记者：这是否也是这次所有参展艺术家，在文旅融合时代的深层使命？

卢禹舜：这次展览集中了全中国最具代表性的一批优秀艺术家，可以说是高规格的艺术家。我从组织这个展览开始，就更多地从文化传承、创新、发展的角度去考虑，为了更好地满足社会需求，邀请了十几个有博士授予权单位的博士生导师和他们的博士生作品。这是一个高端的、高学术水平的整体展览。我想，这个活动汇集的作品，一定是“与时代同步伐”的艺术创造，一定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艺术创造，一定是“坚持创新创造”的艺术创造，一定是追求“最大社会效益”以满足人民精神需求的艺术创造，也一定是艺术家在践行“德艺双馨”过程中成就个人理想的艺术创造。

在我们这个以公益服务为初心建造的美术馆里展出，这几方面的“加持”，我想都与“冰雪+”的文旅产业融合发展，有直接关系。它“+”了太多“以人民为中心”的考量，“+”了太多满足人民精神需求的内容，“+”了太多以社会效益为主的艺术追求，也“+”了以公益服务促进文化事业的初心。这些，都能通过这次展览，更好地体现出来。

黑土地“精神原乡”的美学基因：情感是艺术最深的根脉

记者：这次参与展览的艺术家，有很多是您的学生。这似乎也印证了黑土地本身深厚的创作土壤和可传承的艺术基因。您如何看待家乡这片土壤对艺术的根本性影响？如何看待您的“精神原乡”？

卢禹舜：这次参与展览的艺术家，博士生导师和学生来自全国各地，但黑龙江的博导和博士生相对居多。所以展览呈现的整体面貌，确实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风格。黑龙江，是艺术人才培养和成长的一块宝地。一是土地本身的滋养，二是它深厚文化底蕴对人的涵养。长江、黄河作为民族的血脉，在我们黑龙江热爱艺术的人们心中奔流不息，这也是黑龙江人民的一大特点。所以它才产生了那么多的艺术家。比较起来，黑龙江省份不算最大，人口不算最多，但培养出的艺术家在全国一定是居于前茅的。美术、音乐、戏剧表演……方方面面，这不是自夸，这就很说明问题。

这片黑土地，就是艺术家成长的摇篮。它有着一年四季、得天独厚的天然条件，它拥有特别丰富的生活基础，是能给人的生长提供滋养和积累的巨大宝库。所以，黑龙江这块土地对人的滋养，以及我们对这块土地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热爱，进而产生的对艺术的苦苦坚守、探索和追求，这就是黑龙江人基本的艺术品格。有这样的品格，加上得天独厚的条件，必然足以成就一大批艺术家。

记者：从这片土地走出去的艺术家，您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什么样的独特特质？

卢禹舜：我觉得他们确实有一种独特的、和其他省份走出来的艺术家不太一样的一面，就是他们对土地、对家乡的热爱，那份真诚。就像诗人艾青那句诗一样，“对土地爱得深沉”。黑龙江的艺术家，不管走多远、走到哪儿，都惦记着家乡，都有对故土的热恋，永远离不开这块土地的“温度”、人民的“温度”。你看他们的作品，都是这样。这是他们最大的特色。

从美术史上看，各大画派、艺术团体，大多以地域划分。比如历史上的南派、北派，近现代的岭南画派、金陵画派、黄土画派等等。我们东北、黑龙江，其实也应该有我们自己的画派。可能现在还没有被广泛命名或认知，但我们有北大荒版画在国际上的影响，有冰雪画在国际上的影响……它的基础是什么？基础就是这片黑土，就是这里的人民。就像我们提“冰雪+”一样，“冰雪+艺术”最终也应该是这样。我们黑龙江，一定要有一种宽厚、包容、博大、深沉的美学精神。我想，我们黑龙江的美学精神，核心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民族精神，同时要具备黑龙江特点的“博大、雄浑、深沉、凝重”。这应该成为我们追求的美学理想。无论是画派的形成，还是艺术家的产生，都应该朝这个方向下功夫，有这样的精神引领。

所以我一直觉得，黑龙江的艺术家可能还要这样，真正做到“风过林泉，万籁和鸣；雨润沃野，百谷滋容”。这是我们黑龙江艺术家的追求。我们要在这样的精神理念下，更好地与时代、民族、人民同频，在创新创造中塑造个人，真正践行“大道不孤，众行致远”，做好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笔墨的当代挑战：“当没有经验可循时，便获得了最大自由”

记者：我有注意到您之前的“乾坤大象·江山锦绣”中国画展，以及这次展览中您学生们的作品，都在用中国画的笔墨语言，表现哈尔滨的城市景观、工业文明。用传统中国画的形式来表现现代都市、欧陆风情，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卢禹舜：“乾坤大象·江山锦绣”展出的都是哈尔滨的题材。虽然画的是具体的建筑、街区、森林……但背后是我深深的情感投入，是儿时的记忆，是走在哪个街区都能回想起来的味道、气息。其实，当用中国画这种艺术形式和语言去面对这些场景时，我最初是没办法的，是画不了的。因为从中国画诞生那天起，它就是超越于客观存在的，它基本上是农耕文明产生的绘画形式。用它来表现当代的城市建设、工业文明，是没有现成经验可循的。不仅是没有，我甚至觉得，中国画表现江南或山海关以内，历史传统极其丰富，但山海关以外，是没有成熟经验可以遵循的。

从某个角度说，这是欠缺的一面。但我觉得，这恰恰也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一面。正因为没有成熟的表现经验，没有现成路径可走，恰恰给我们提供了创新创造的最大空间。关键看我们怎么认识、怎么理解，怎么把不利条件理解成是创造了更多机会和可能。艺术创作，就需要这些东西。

恰恰是有了这样的理解，我才有了现在你们觉得形式语言比较特殊的作品。它们和黑龙江这块土地、和哈尔滨的城市建设与人文环境联系得比较紧密。在我实践过程中，这方面体现得很充分。最开始，我拿着毛笔，用这种传统形式，是无从下笔去面对高楼大厦的。因为没有经验。但是，当我蘸着水墨的毛笔，触碰到宣纸的那一瞬间，这一切“没有”都消失了。我明白了，根本就不是毛笔本身在面对客观现实，不是笔墨纸砚这些材料工具在面对它，也不是形式语言本身在面对它。实际上，就是“我”在面对我的家乡，面对这片土地，面对自然万象，面对工业文明的成果，面对区别于农耕时代的城市建设……

当有了这样的认识，它就成了理论支撑。于是，就能在笔墨中、在形式语言中“游戏”，畅游其中，特别愉快。这种表达，自然而然地让艺术创作超越了客观存在，给客观存在增加了精神内涵，成为一种有温度的、能感染人的表达。我们努力这么做，虽然可能做得还不够好，但的确是有这样一个过程。

艺术“厂牌”的期待：让画作成为抵达城市灵魂的通道

记者：在哈尔滨文旅火爆出圈的当下，您对来到这里的游客，尤其是通过这个展览来理解哈尔滨的游客，有什么样的期待？

卢禹舜：我觉得哈尔滨文旅这几年火得出圈，里面有很多创新内容，这肯定和时代有直接关系。艺术创作、艺术实践也是如此。艺术作品能在文旅发展中更好地满足人民需求，这本身就是客观需要，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办这个展览，我们也有这样的想法：把最好的精神产品，带给家乡人民。当然，在文旅这个大背景下，能让更广大的人民群众、包括游客更好地欣赏，我觉得更重要。所以我们努力做到，让最好的艺术家、最好的艺术创作，能来到我们这个城市展出。

在这里欣赏，我想观众一定能感受到这批艺术家对美好生活的理解和认识，一定能感受到他们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过程中，更多地考虑了社会影响。他们不是单纯为了个人娱乐、满足个人欲望，而是考虑了作品“成教化”的作用在里面。

那么，大家在欣赏的过程中，也请相信，他们都是在践行“德艺双馨、以德为先”的过程中成就的这些艺术作品。大家可以用一种积极、向上、健康的心态去欣赏。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艺术创作，不是个人情绪的简单宣泄，而是承载着积极向上的健康力量。

记者：您期待他们如何与这些作品进行“沉浸式”对话，从而“走进”哈尔滨的肌理，而不仅仅是“看到”风景？

卢禹舜：当人们站在画前，他们看到的不仅是冰雪的圣洁、老街的沧桑，更应能触摸到这座城市奔腾的生命力，感受到创作者对这片土地深沉如海的情感。艺术“厂牌”的价值，不在于成为另一个打卡点，而在于成为一条通道，让观众得以走进哈尔滨的肌理，呼吸它的气息，最终带走一份独特的精神印记。这，或许就是艺术在喧嚣时代最沉静、也最深远的力量。

（记者/王坤 来源：哈尔滨日报·冰城+客户端）

艺术家简介

卢禹舜，中国国家画院原院长、艺术委员会主任、教授；中国国家画院院务委员；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画研究院院长；中国国家画院博士后导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画博士生导师；澳门科技大学博士生导师；哈尔滨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哈尔滨师范大学原副校长；全国政协十二届、十三届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原理事、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画学会副会长；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全国优秀教师，获“人民教师”称号；“四个一批”人才；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