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人楷韵：鲜于枢《老子道德经卷》的艺术品格

更新时间：2025-12-24 04:27  浏览量：1

要说到元代的书法经典，鲜于枢的《老子道德经卷》算是那种大家心照不宣却很难超越的存在。许多去过故宫的人，也许只是被敦煌卷、王羲之草书吸引驻足，其实鲜于枢的这件小楷长卷藏在角落里，懂的人才会认真品一品。站在玻璃柜前，你很难想象这卷字距今七八百年，但细看每个字的中锋都还像刚写完那样清劲。

我们要说他“取法高古”，这么讲其实并不算新鲜。从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国书法什么流派没有过？但鲜于枢拿来做底子的，是唐代虞世南那一路骨肉匀停、外柔内劲，再把笔脉往上探了探，追溯到了魏晋的那种气息。你看卷里那些转折和收笔，总觉得方中带圆、圆中藏刚，力道和筋骨都收敛在表面下。唐代讲究“复古”，元代其实受了不小影响，可鲜于不是完全地“吃冷饭”，他把那群前人都揉碎了，融到了笔里。

《道德经卷》写得极精细，但精细里没有巧腻。点划出来，起落特别有节奏，甚至有点像珠子串在一起，圆润的笔道却处处能嗅到锋利的意思。起手“天长地久”几字，拙中带稳，下笔如磐石，怎么看都像旁若无人的大山。写到“上善若水”时忽然笔势如水流，拖曳着、波光粼粼。你很难说他是在演绎老子的哲学，还是书法技法自然和老子的“刚柔并济”撞到一起——反正到了元朝，就是想方设法要再玩出些新感觉。

很多人讲元代书法“尚意不尚技”，其实鲜于枢偏偏选了一条更难走的路。他结字很紧凑，里头像有气在打转，可外轮廓又不会板滞发闷。往卷首看，它的章法布得挺松，近一点看，字形疏处留白、密处一拢，整个画面感跟水墨山水挺像。尤其是墨色，有深有浅，有湿有枯，有种老笔翻新的自在劲儿——仿佛一呼一吸，都有分寸。卷子上虽说没什么款识，但那枚淡淡的“三教弟子”小印落在那里，点明身份的同时，也似乎呼应道法自然的想头，这一笔，着实有点意思。

其实说到底，无数书法家都在“学古”，但学来学去，大多数人的意思都差不多，真能自成一家的，鲜有人到得。拿鲜于枢来说，他小时候读破万卷，后来一路做官，个中浮沉苦辣，都养在笔下。《老子道德经卷》很少有人大张旗鼓推荐，但你遇到行家就会发现，他们心里还是给了这卷极高的评价。毕竟，能像这样把晋唐的风骨和元人的气质混到一起，并且还有自己性格的人，历来都不多。

世人看书法，有的图一时新奇，有的喜浓墨重彩。但看诸如鲜于枢这般“你懂，他懂，世人只见其形者少”，才真的耐人琢磨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