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墨灵象”：一次当代艺术的精神远征与体系性回应

更新时间：2025-12-25 11:36  浏览量：2

在算法编织“信息茧房”、创作追求“瞬间爆款”的时代，艺术家吕国英的实践宛若一次沉静而决绝的“精神出走”。他远离喧嚣的赛道，构建起一个以“哲慧诗章”为内核、以“狂草书法”为形态、以 “气墨灵象” 理论为穹顶的宏大体系[1]。这常被简单解读为一种对古典文脉的怀旧式回归。然而，究其本质，这更是一场极具当代性的体系性回应——面对全球化与数字技术冲刷下艺术本体的飘零与精神深度的匮乏，吕国英试图以中国古典美学中“道艺合一”的思想为基石，用现代的系统论方法，为艺术创作重建一个自洽的、追求终极精神价值的坐标。他的价值，不仅在于提供了几帧精彩的视觉文本，更在于其完整实践所构成的那个棱镜，透过它，我们可以尖锐地审视这个时代的艺术困境：当“创新”沦为形式的杂耍，“观念”成为空洞的标签，我们是否遗忘了艺术最原初的冲动——对存在本质的诗意追问与对精神维度的执着攀升？

吕国英艺术世界的基石，是其凝练如玄鉴的“哲慧诗章”。这些五言短制绝非古体诗的仿作，而是一种高度自觉的文体创造。它摒弃了古典诗词的程式化意象与格律，也避开了现代诗常见的私语化叙事，转而追求一种箴言式的思辨密度。例如“欲赢先演输，善输即蕴赢”一句，在简明的对立转化中，揭示了博弈与生存的深层辩证法；而“风从心底起，火自怒中燃”则以极具能量的意象，将内在精神的发动机制视觉化[1]。这种创作，使得诗歌从抒情言志的载体，转变为淬炼思想的熔炉。其目的并非抒发个人悲欢，而是“问理成章”，达成“哲思润灵慧”的认知功能[1]。读者在此遭遇的不是可供沉溺的情感氛围，而是必须调动智性参与对话的思想命题。这使得他的诗作在汗牛充栋的当代诗歌中，标识出一种冷峻而稀缺的理性特质，接续的恰是中国诗学中“以理入诗”的深厚传统，却赋予了其现代哲学的分析色泽。

倘若这些诗是凝定的思想晶体，那么他的狂草书法，则是晶体在情感场域中剧烈燃烧释放出的光谱。书法，尤其是狂草，是中国艺术精神中“法度”与“自由”辩证关系的终极体现。吕国英“先易真行，后难大草”的路径，是一条朝向艺术自由极限的朝圣之路[1]。当他以狂草书写自创的哲思短章时，一场深刻的艺术“化学反应”随之发生：理性的构架被感性的洪流所承载，抽象的命题获得了物质的动荡与呼吸。观其书作，线条绞转奔突，如风雨雷电骤至；墨色枯润浓淡，似阴阳二气交冲。书写的“内容”（哲思）与“形式”（狂草）之间，不再是简单的载负关系，而是构成了张力饱满的对话。狂草的不可控性与瞬间性，恰恰是对那些确定哲思的再次诠释与生命化注入，仿佛思想本身在纸面上挣扎、生长、爆裂。书法于此，超越了技艺展示，成为哲思的身体性实践与空间化在场。

然而，使吕国英实践超越一般“文人余兴”而具有当代学术意义的，是他为之建构的顶层理论——“气墨灵象”说。这一理论并非事后的附会，而是先行的纲领与自觉的方法论。“气墨灵象”理论，旨在探索和呈现一种超验的、精神性的艺术境界[2]。其中，“气墨”可理解为超越了物理笔墨、灌注了主体生命气息与精神维度的活性媒介；“灵象”则是超越了具象与抽象、直指本真与玄思的艺术终极意象[3]。他提出“‘气墨’‘灵象’形质一体、互为形式内容”，在哲学层面彻底打通了创作论与本体论。更具开创性的是其 “‘书象’审美” 新命题，它将书法审美从对汉字字形美的依附中解放出来，强调笔墨线条自身组合所生成的独立精神意象，为现代书写艺术开辟了一条通往纯粹精神表现的道路[4]。这一理论建构，使其艺术实践形成一个闭合而自生的强大系统：理论指导并阐释创作，创作验证并丰盈理论，而诗与书则是这个系统运行中最富生命力的输出端。这种“理论-诗歌-书法”三位一体的闭环模式，在当代个体艺术家中是极为罕见的，它使得吕国英的艺术探索呈现出一种高度理性规划的实验性与深邃的传统根源性并存的特质。

置于更广阔的当代艺术语境中审视，吕国英的“体系性回应”具有深刻的启示与批判意义。当代艺术在拥抱观念、跨媒介与社会介入的同时，也时常陷入意义稀释、价值飘忽和语言游戏的困境。吕国英的实践，宛如一股逆流的深泉，执着地回溯艺术的本源问题：何为美？艺术为何能够动人？其答案，指向了“气墨灵象”所标示的精神性超越。这与中国古典美学追求“气韵生动”、“意境”远方的传统一脉相承[5]。同时，他强调的精神维次决定审美境界，也暗含了艺术境界与创作者精神修养相统一的品评传统。他的价值不在于提供了唯一的解决方案，而在于以其完整的体系，确证了在全球化语境下，基于自身文化根性进行深彻的创造性转化，依然是一条能够产生重大美学成果的路径。他的“不合时宜”，恰恰照见了许多“适时之作”的浅薄与短视。

因此，吕国英的艺术远征，最终抵达的不仅是个人的风格城堡，更是一处可供时代省思的镜鉴。它昭示我们：在一切皆可被快速消费、复制和解构的后现代碎片之中，严肃的、体系的、向精神深处开掘的创造，依然拥有不可替代的尊严与力量。他的道路或许孤独，却如一座灯塔，提醒着所有领域的创作者：真正的创新，未必总是冲向未知的旷野，有时恰恰在于对古老基因的重新破译与现代化编译；真正的深度，必然伴随着对一门手艺、一种思想、一套体系的漫长且虔诚的沉浸。对于我们每一个个体而言，吕国英的启示在于：在充满噪声的世界里，能否如他锤炼“气墨”一般，找到并淬炼属于自己的核心介质——那可能是一门手艺、一种思维方法或一份持守的价值——并以系统性的努力，将其推至“灵象”的高度，从而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一次对平庸与浮泛的华丽突围，铸就属于自己生命的、不可磨灭的精神形式。

[1] 宇鹏. 吕国英诗书作品欣赏[N/OL]. 瞭望中国新媒体, 2023-06-13.

[2] 吕国英. “气墨灵象”放歌超验境界[J].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0(07).

[3] 郑艺，何友文. 《“气墨灵象”艺术论》出版[N]. 解放军报（长征副刊），2022-01-15(08).

[4] 艾慧. 吕国英：难以定义的跨界殊英[N/OL]. 人民艺宣网, 2025-02-27.

[5] 吕国英. 眺瞻美的远方：气墨灵象艺术论[M]. 北京：中国商务出版社，2021.

评论作者：易白，智库学者，文艺创作者。长期从事政策研究、智库咨询与公益普法，曾担任军队政工网《建言献策》《军旅文学》频道编辑、多家报刊专栏作者及特约撰稿人。在经济学、社会学、文化学及人工智能产业领域有持续观察与研究。文艺创作逾三十年，诗歌、散文、歌曲、绘画、影视及音乐作品累计在各级各类比赛中获奖百余次，作品散见于多种文学期刊及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