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年,竹马在墓碑前吞了药 此刻,我正站在十年后的街头
更新时间:2025-12-26 13:19 浏览量:2
我死后第十年,我的竹马在墓碑前吞了药。
临死前,他对着我的照片笑了笑:“许栀,这次换我来找你。”
可他不知道。
此刻,我正站在十年后的街头。
穿着他送我的白裙子。
1
裴川闭上眼睛的前一秒,看见了我。
他手里的药瓶滚落在沙滩上,白色药片散了一地。
他像一尊突然被冻结的雕塑,连呼吸都停了。
海风把他额前的黑发吹得很乱。
我小跑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川?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让他猛地一颤。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他的手指冰凉,在剧烈发抖。
“许栀?”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每个字都带着血丝。
“是我啊。”我有点被他吓到,试图抽回手,“你先松手,你弄疼我了。”
他没有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我的脸。
温暖的,真实的触感。
一滴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砸在我手背上。
他哭了。
这个认知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我只见过裴川哭一次。
是他妈妈去世的时候。
“你去哪儿了?”他死死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近乎崩溃的情绪,“这十年……你去哪儿了?”
十年?
我被他问懵了。
“什么十年?裴川,你是不是喝多了?”我看了眼不远处的药瓶,心下一惊,“你吃错药了?那是安眠药吗?”
我挣扎着想去找手机叫救护车。
他却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手臂箍得我骨头生疼,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别动。”他把脸埋在我肩窝,滚烫的液体瞬间浸湿了我的裙子,“就一会儿……求你。”
我僵在他怀里,不敢再动。
海潮声一阵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我。
眼睛通红,但情绪似乎勉强压住了。
“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他看着我,轻声问。
“2013年9月15号啊。”我莫名其妙,“你不是约我晚上八点在这里见吗?我记错了?还是你记错日子了?”
裴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里面是一片荒芜的、让我心悸的平静。
“我带你回家。”他说,声音疲惫至极。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也没解释那些药。
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单薄的裙子上。
手指不经意擦过我脖颈时,依旧在微微发颤。
2
裴川的车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更宽敞,内饰是低调的灰白色,有种陌生的高级感。
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2023年9月15日。
我盯着那串数字,觉得荒谬。
“这屏幕坏了吧?”我干笑一声,“怎么是2023年……”
“没坏。”裴川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许栀,现在是2023年。”
我张了张嘴,想笑他开什么玩笑。
可他的侧脸紧绷着,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高楼大厦,全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行人手里拿着的手机,薄得像一张卡片。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我没见过的明星广告。
我慢慢抱住手臂,感到一阵寒意。
“裴川……”我的声音开始发抖,“这不好笑。”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沉重的、认命般的疲惫,“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
电梯直达顶层。
他打开门,侧身让我进去。
房子很大,视野极好,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但冷清得没有人气。
“你住这里?”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有些不自在。
“嗯。”他递给我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暂时住下吧。你原来的家……你父母几年前搬走了。”
我低下头,换鞋。
脑子里乱糟糟的。
2013年9月15日晚上,裴川约我在灯塔下见面。
他说有话对我说。
我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可我当时刚得知家里破产,父亲重病,一团糟。
我配不上他那样光明的前途。
所以我提前去了,想在他开口前拒绝,让彼此不那么难堪。
我说:“裴川,我们只是朋友。以后也只会是朋友。”
他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我没敢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跑。
然后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剧痛,和漫无边际的黑暗。
再睁开眼,就是十年后的海边。
裴川站在我梦想中的艺术馆前,手里拿着安眠药。
“那个……”我攥着裙角,鼓起勇气看向他,“十年前那天晚上……我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裴川正在倒水的手猛地一顿。
热水溢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
他仿佛没有知觉。
“是。”他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离我很远,“车祸。当场死亡。”
轻飘飘的四个字,像冰锥砸进我心里。
“所以……我真的死了?”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法律意义上,是的。”他垂着眼,看着自己烫红的手背,“葬礼是我办的。墓地在西山陵园,第三排第十七号。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的认知。
我死了。
可现在我又活了。
还活在了十年后。
荒诞得像一场噩梦。
客厅里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我问完就后悔了。
一个随身带着安眠药,打算在我“死”了十年的忌日自杀的人。
怎么可能过得好。
裴川抬起眼,看向我。
那眼神很深,藏着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还好。”他移开视线,语气刻意放得轻松,“有事业,有……女朋友。日子总要往下过。”
女朋友。
三个字,让我心里莫名刺了一下。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
他已经走出来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川沉默了片刻。
“她叫苏蔓。”他说,声音平静无波,“是个医生。很安静,对我很好。我们……快结婚了。”
“恭喜。”我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谢谢。”他站起身,“不早了,你去客房休息吧。里面有浴室,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明天……我带你去买些衣服。”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仿佛刚才在海边失控抱着我痛哭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点点头,走向客房。
关门之前,我忍不住回头。
他还站在原地,背对着我,面朝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
但他的背影,却像一座被遗弃在无尽黑夜里的孤岛。
3
客房很大,床很软。
可我睁着眼,直到天色泛白。
脑子里反复闪回裴川说的那些话。
死亡。葬礼。墓地。
还有,他的女朋友。
我爬起来,赤脚走到窗边。
这座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车流如织,一切都充满陌生的活力。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走出去,看见裴川系着围裙在做早餐。
侧影清瘦挺拔,动作熟练。
“醒了?”他没回头,“煎蛋吃单面还是双面?”
“双面。”我下意识回答,然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双面?”
他背影微微一僵。
“猜的。”他把煎蛋盛进盘子,语气随意,“大部分人都喜欢双面吧。”
是吗?
可我明明记得,小时候他总笑我,说只有我才喜欢把蛋黄煎得老老的。
早餐很丰盛,中西合璧,摆满了一桌子。
“你平时也吃这么多?”我看着几乎够五六个人吃的分量,愕然。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他摘下围裙,在我对面坐下,“就都做了一点。”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大概也没睡好。
吃饭时很安静。
我偷偷看他。
十年时光把他打磨得更加成熟锋利,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只是嘴唇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那个艺术馆,”我试图打破沉默,“很漂亮。是你们公司设计的吗?”
“嗯。”他喝了口咖啡,“一个公益项目,给年轻艺术家提供展览空间。”
“理念真好。”我由衷地说,“要是我以后也能在那里办画展就好了。”
他拿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抬眼看向我,眼神复杂。
“会有机会的。”他低声说,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吃完饭我带你去商场。你需要手机,身份证,还有这个时代的生活常识。”
他像个周密而冷静的管家,为我规划一切。
商场里,我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对着智能手机和电子支付目瞪口呆。
裴川极有耐心,一样样教我。
他给我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办了电话卡,注册了各种账号。
“这个‘微信’,是现在最主要的通讯工具。”他点开一个绿色图标,示范给我看,“这是我的二维码,你扫一下,加好友。”
“滴”一声。
我手机里出现了他的账号。
头像是深海的照片,昵称只有一个句点。
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加我吗?”我犹豫着问。
他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
“不会。”他说,“她知道你。我跟她提过……我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去世了。”
他说“去世了”三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
可我知道不是。
如果我真的只是他“以前很好的朋友”,他昨晚不会那样崩溃。
“走吧,去买衣服。”他收起手机,率先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
心里有个地方,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4
女装店里,我挑了几件素色的裙子。
裴川看了一眼,对导购说:“麻烦拿那条红色的连衣裙给她试试。”
那是条很正的红裙,设计简约,剪裁精良。
但不是我平时的风格。
“太艳了。”我小声说。
“你穿红色好看。”他语气不容置疑,“去试试。”
我只好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换好出来,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被红色衬得雪白,腰身纤细,裙长刚好到小腿。
确实……挺好看的。
我转头去看裴川。
他靠在柜台边,正看着我。
那一瞬间,他眼底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汹涌的,压抑的,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但仅仅一瞬。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裴川。
“就这件吧。”他对导购说,然后走过来,很自然地替我理了理肩带,“再试试那双米色的高跟鞋。”
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肩膀。
温热,带着薄茧。
我耳根有点发烫。
最后他刷卡买下了红裙、高跟鞋,还有好几套他挑的衣服。
“太多了……”我试图阻止。
“不多。”他拎着袋子,和我并肩往外走,“总要换洗。”
走到商场门口,他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神微变。
“我接个电话。”他走到几步外。
声音很低,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
“嗯,她在这里。”
“情绪还好。”
“不用过来……暂时不用。”
“我知道,谢谢。”
他挂断电话,走回来时,神色如常。
“苏蔓。”他主动解释,“我跟她说了你的事。她……很担心你。”
“她真好。”我真心实意地说。
有个不介意男友“死而复生”青梅的女朋友,确实很难得。
裴川没接话。
只是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我下午公司有个会。”他替我拉开车门,对司机报了地址,“你先回家,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热一下。我尽量早点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哭笑不得。
他扶着车门,弯腰看着我。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许栀。”他忽然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
“嗯?”
“欢迎回来。”他说。
然后轻轻关上了车门。
车子驶离。
我回头,透过车窗看见他还站在原地,一直望着这个方向。
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
5
裴川的公寓整洁得过分。
像样板间,没什么生活气息。
我逛了一圈,在书房门口停下。
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巨大的落地书柜,摆满了建筑和艺术类书籍。
书桌宽大,上面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份文件。
我的目光被书柜一角吸引。
那里没有书,只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叠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十七岁的我和他。
在学校艺术节的舞台上,我弹钢琴,他拉小提琴。
照片里的我穿着白裙子,笑得眉眼弯弯。
他侧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下面还有好多。
我趴在课桌上睡觉,他偷偷拍下的侧脸。
一起在图书馆看书,阳光落在我们发梢。
高考结束那天,我们在校门口合影,他揽着我的肩,对着镜头比耶。
全是2013年以前的。
2013年之后的,一张也没有。
照片下面,压着一个陈旧的速写本。
我翻开。
第一页,用铅笔写着:“今天她拒绝了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第二页:“她出事了。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告白,她就不会跑,就不会……”
字迹潦草,力透纸背,纸面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
第三页只有一行字:“许栀,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日期是2013年9月20日。
那是我“死后”第五天。
我颤抖着往后翻。
大部分是空白的。
偶尔有几页,画着建筑草图,旁边用很小的字标注:“她说想要有落地窗的画室。”“这里可以看海,她会喜欢。”
最后一页,是前几天。
“艺术馆竣工了。你的梦想,我帮你完成了。”
“许栀,十年了。我来找你了,别生气。”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页上。
速写本旁边,还有一个丝绒小盒子。
我打开。
里面是一枚钻戒。
款式简单,主钻周围有一圈细碎的蓝宝石,像星空。
内圈刻着:“To 许栀,My Eternity.”
给我的永恒。
我猛地合上盒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喘不过气。
裴川在骗我。
他根本没有女朋友。
没有苏蔓,没有婚礼,没有走出来。
这十年,他一直活在有我的回忆里。
而我,是亲手把他推入深渊的凶手。
玄关传来开门声。
我慌忙把东西塞回盒子,关上书柜门,抹掉眼泪。
裴川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
“路过一家甜品店,记得你以前爱吃栗子蛋糕。”他边说边换鞋,“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我背过身,“刚才有灰尘进眼睛了。”
“我看看。”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抬起我的脸。
距离很近。
我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眼底清晰的担忧。
“真的没事。”我偏过头,躲开他的碰触。
他动作顿了一下,收回手。
“蛋糕放冰箱,吃完饭再吃。”他语气如常,走向厨房。
我看着他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背影挺拔,动作流畅。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
几个小时前,还在计划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裴川。”我靠在厨房门口,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十年前那天晚上,我没有拒绝你,我们会在一起吗?”
他手里的西红柿掉进水槽。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他没有回头,沉默了很久。
“没有如果。”他说,声音很哑,“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可我想知道。”我固执地说。
他关掉水龙头,转身看着我。
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痛楚和挣扎。
“会。”他最终说,然后迅速转回去,继续洗菜,“但都过去了。我现在有苏蔓,你也该有你的新生活。”
他说得那么平静。
仿佛那些深埋在速写本里的绝望和爱意,真的都过去了。
可我知道,没有。
6
晚餐时,裴川的手机一直在震。
他看了几次,都没接。
“是苏蔓吗?”我试探着问,“怎么不接?她会担心的。”
“不是她。”他按掉电话,“是工作上的事。”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
这次,屏幕上跳动着“苏蔓”两个字。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玻璃门隔音很好,我听不清他说什么。
只看见他背对着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肩膀线条有些紧绷。
几分钟后,他回来,神色如常。
“苏蔓说,想请你吃顿饭。”他坐下,继续吃饭,“时间你定。”
“好啊。”我点点头,“我也该当面谢谢她,这十年……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抬眼。
“谢谢你……”我斟酌着用词,“替我给父母办葬礼,处理我的后事,还一直……”
“还一直记着你?”他接过话,语气有些自嘲,“许栀,你不用谢我。我做那些,不是为了让你谢我。”
“那是为什么?”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
餐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像碎了的星光。
“因为除了我,没人会做了。”他说得很轻,“你父母不在了,其他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如果连我都忘了你,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记得许栀存在过了。”
我的心狠狠一揪。
“裴川……”我鼻子发酸。
“吃饭吧。”他打断我,语气重新恢复平静,“菜要凉了。”
饭后,他切了蛋糕。
栗子奶油香甜细腻,是我记忆里的味道。
“你怎么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我问。
“有些事,忘不掉。”他给自己也切了一小块,却没动,“就像你永远记得一个人讨厌吃什么一样。”
“我讨厌吃什么?”我下意识问。
“芹菜,胡萝卜,还有肥肉。”他脱口而出,然后顿了顿,“以前一起吃饭,你总是偷偷把胡萝卜挑到我碗里。”
我有些窘迫。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嗯。”他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栗子,“都记得。”
空气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裴川。”我鼓起勇气,“我想去……我的墓地看看。”
他猛地抬眼。
“为什么?”
“不知道。”我摇头,“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我’的终点。”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
“好。”他最终说,“周末我带你去。”
7
周末是个阴天。
西山陵园在半山腰,雾气缭绕,松柏苍翠。
裴川捧着一束白菊,走在我前面。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背影挺拔肃穆,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到了。”他在一块墓碑前停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黑色的花岗岩墓碑,上面刻着:
“爱女 许栀 之墓
1995.3.21 - 2013.9.15
永远被怀念”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裴川 立”
我伸手,抚摸那冰冷的石刻。
“这里……埋的是什么?”我轻声问。
“一些你以前的东西。”裴川把白菊放在墓前,“你最喜欢的裙子,获奖的画,还有……”他顿了顿,“我写给你的信。你没来得及看。”
“信?”
“嗯。”他蹲下身,用袖子擦拭墓碑上的灰尘,“告白那天,本来想给你的。后来……烧了,把灰烬埋在这里了。”
“写的什么?”
“不记得了。”他声音很轻,“大概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很幼稚。”
我看着他的侧脸。
他低着头,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裴川。”我也蹲下来,和他并肩,“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死’,我们会怎么样?”
“你会考上美院,成为一名很棒的画家。”他慢慢说,像在描述一个梦境,“我会学建筑,设计很多漂亮的房子。也许我们会在一起,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你会活得很精彩,看很多风景,爱很多人。”
“那你呢?”
“我?”他笑了笑,笑容很淡,“我会一直看着你。你幸福,我就幸福。”
“可你现在不幸福。”我脱口而出。
他擦墓碑的动作停住了。
“我很幸福。”他坚持,“我有事业,有……”
“有苏蔓。”我替他说完,“可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裴川,你看着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
“看一个什么?”
“看一个回不来的梦。”
他霍然起身。
“你该回去了。”他背对着我,声音冷硬,“苏蔓约了晚饭,时间快到了。”
“你在逃避。”我站起来,看着他僵直的背影。
“我没有。”他转身,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但很快被他压下去,“许栀,过去十年,我确实没有忘记你。但那只是习惯,是愧疚。现在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可我们都该向前看了。我有苏蔓,你也该有你的新生活。这样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在背诵一篇准备好的稿子。
“是吗?”我直视他的眼睛,“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说你已经不爱我了,说你现在只爱苏蔓,说你对我只有愧疚和责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你看,你说不出来。”我苦笑。
“因为没必要。”他别开脸,声音沙哑,“许栀,我们都不是十年前的小孩子了。有些事,说不说出来,没有区别。”
“有区别!”我抓住他的手臂,“对我有区别!裴川,我……”
我想说,我这十年虽然不存在,可我对你的感情,一直停留在十年前。那天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有了苏蔓。
他已经往前走了。
哪怕走得踉踉跄跄,哪怕一步一回头。
他终究是,打算往前走了。
我松开手,退后一步。
“对不起。”我低下头,“是我越界了。我们回去吧,别让苏蔓等。”
裴川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沉默。
8
见到苏蔓,是在一家精致的私房菜馆。
她本人比我想象中更漂亮。
知性,干练,穿米色针织衫和长裙,笑容温柔。
“是许栀吧?”她主动伸手,“我是苏蔓。裴川常提起你。”
她的手很软,很暖。
“你好。”我有些局促,“谢谢你……照顾裴川。”
“互相照顾。”她笑着看向裴川,眼神自然亲昵,“坐吧,别站着。”
这顿饭,苏蔓很会活跃气氛。
她聊医院里的趣事,聊最近的电影,聊她养的猫。
裴川话不多,但会给她夹菜,会在她说话时专注地看着她。
看起来,确实是一对璧人。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之间,太客气了。
不像恋人,更像……合作伙伴。
“对了许栀,”苏蔓给我盛了碗汤,“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画画吗?”
“嗯。”我点头,“想试试。不过十年没动笔,手都生了。”
“慢慢来。”她鼓励道,“裴川那个艺术馆,正需要好的画家。你可以去试试。”
“我……可以吗?”
“当然。”这次是裴川开口,他看着我,眼神认真,“艺术馆有驻场项目,你可以申请。评委那边,我可以……”
“裴川。”苏蔓轻声打断他,“让许栀自己来。你插手,反而不好。”
裴川顿了一下,点头:“也是。抱歉,我多事了。”
“没关系。”我笑了笑,“谢谢你。”
吃完饭,苏蔓提议去江边散步。
“好啊。”我点头。
夜晚的江风带着凉意。
苏蔓和裴川走在前面,我落后几步。
他们肩膀挨得很近,但手始终没有牵在一起。
走到一个观景台,苏蔓停下,指着对岸的灯火:“看,那边就是你们高中吧?裴川说,你们以前经常逃课去那边写生。”
“嗯。”我走过去,和她并肩,“那边有个废弃的工厂,墙上有很棒的涂鸦。裴川总说那是浪费生命,可每次都会陪我去。”
“他现在也经常提起。”苏蔓笑了笑,看向裴川,“对吧?”
裴川没说话,只是看着江面。
“对了,许栀。”苏蔓忽然想起什么,“能帮我和裴川拍张照吗?我们好像还没好好合过影。”
我一愣。
“当然。”
裴川看了苏蔓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苏蔓笑着拉他站到栏杆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靠近一点嘛。”苏蔓嗔道,“男朋友,别板着脸。”
裴川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配合地微微靠近。
我举起手机,屏幕里的两个人,看起来确实很般配。
可裴川的表情,疏离而克制。
“三、二、一——”
快门按下。
照片里,苏蔓笑靥如花。
裴川看着镜头,眼神却空洞得像隔着千山万水。
回去的车上,苏蔓说:“照片发我一份吧,裴川。”
“嗯。”裴川应了一声。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坐在后座,轻声问。
“两年了。”苏蔓说,“对吧裴川?”
“嗯。”
“怎么认识的?”
“在医院。”苏蔓很自然地接话,“我那时候刚调到他们公司做健康顾问,他胃出血住院,我负责的病房。一来二去,就熟了。”
很合理的爱情故事。
可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因为裴川的胃,一直很好。
他饮食规律,不烟不酒,怎么可能胃出血?
除非……
除非这十年,他过得很不好。
车子先送苏蔓回家。
她住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
“那我先上去了。”苏蔓解开安全带,凑过去,在裴川脸颊上亲了一下,“开车小心。许栀,下次再约。”
“好,晚安。”
苏蔓下了车,朝我们挥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裴川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静静地看着苏蔓消失的方向,许久,才低声说:“她是个好女孩。”
“嗯,看得出来。”我点头。
“所以,”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在昏暗的车厢里明灭不定,“别怀疑她,也别怀疑我。我们是认真的。”
“我没有怀疑。”我说。
他看了我几秒,最终转回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
回到家,他径直走向书房。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先休息。”
“裴川。”我叫住他。
他停在书房门口,没回头。
“你的胃……什么时候出血的?”我问。
他背影僵了一下。
“小毛病,早好了。”他说完,关上了门。
我站在空荡的客厅里,听见书房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一声,又一声。
像受伤的兽。
9
我开始准备艺术馆的申请材料。
翻出十年前的作品,一一拍照,整理成作品集。
裴川给我腾了一间客房当画室。
“这里光线好。”他说,“缺什么跟我说。”
“已经够好了。”我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谢谢你,裴川。”
“不用谢。”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我只是……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铺开画纸,拿起搁置十年的画笔。
手有些抖。
第一笔落下,生疏而滞涩。
但很快,肌肉记忆慢慢苏醒。
线条,色彩,光影。
我画了整整一天。
傍晚,裴川敲门进来,手里端着牛奶。
“休息一会儿。”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我的画上,顿住了。
画面上,是十七岁的灯塔。
月光,海浪,和两个并肩而坐的背影。
“这是……”他声音有些哑。
“那天晚上。”我放下画笔,“你约我去灯塔,我提前到了,坐在那里等你。后来你来了,站在我身后,一直没说话。其实我知道你在,但我没敢回头。”
裴川走近几步,看着那幅画。
“你记得?”
“嗯。”我点头,“记得很清楚。那天月亮很圆,海风里有咸腥味。你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是校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他伸手,指尖虚虚拂过画纸上少年的背影。
“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他低声说,“从初中开始,就喜欢。怕影响你学习,一直等到高考结束。又怕你不想留在本地,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说出口了。”
“可我没给你机会。”我苦笑。
“不。”他摇头,“后来我想,也许你拒绝是对的。那时候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连你父亲生病,我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向他,“我谁都没告诉。”
“你‘走’后,我去你家收拾东西,看到了医院的诊断书和欠条。”他闭上眼睛,“许栀,如果当时我知道,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帮你,陪你一起扛。可你什么都不说。”
“因为我不想拖累你。”我的眼泪掉下来,“你那么优秀,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我……我家那个样子,我配不上你。”
“没有什么配不配。”他睁开眼,眼底通红,“许栀,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空气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我们交错的呼吸。
“裴川。”我轻声问,“你和苏蔓……是真的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才说:“苏蔓是我很好的朋友。这些年,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撑不到现在。我感激她,尊重她。但……”
“但什么?”
“但有些感情,是没办法替代的。”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就像我用了十年时间,终于接受你不会再回来这个事实。可你一出现,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许栀,我还是会为你心动,就像十七岁那年一样。”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可苏蔓……”
“我会和她谈。”他打断我,“这件事是我处理得不好。当初你说有疏离感,我慌了,怕你再次躲着我,才撒了谎。我会和她道歉,说清楚。”
“那你……”我攥紧衣角,“还喜欢我吗?”
他笑了。
笑容里有释然,有疲惫,也有十年沉淀下来的温柔。
“不是喜欢。”他说,“是爱。许栀,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停止。”
眼泪汹涌而出。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用力回抱住我。
怀抱温暖,坚实,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和十年前一样。
“对不起……”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泣不成声,“对不起裴川,我不该拒绝你,不该跑掉,不该让你一个人……”
“不是你的错。”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哽咽,“是意外。是命运。许栀,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我们在暮色里相拥。
像两个在时光洪流中走散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我,捧起我的脸,用拇指擦去我的眼泪。
“别哭了。”他柔声说,“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嗯。”我用力点头。
“不过,”他想起什么,表情认真起来,“你的身份是个问题。在法律上,许栀已经死了十年。我们需要重新给你办身份证,落户,处理所有手续。”
“会很麻烦吗?”
“会。”他点头,“但交给我。苏蔓那边,我也会处理好。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
他低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呼吸相闻。
“许栀。”他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嗯。”我闭上眼睛,“我也不会再跑了。”
窗外,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漂泊无依的孤岛。
10
裴川和苏蔓谈得很顺利。
出乎意料地顺利。
“我早就知道了。”苏蔓在电话里对我说,声音带笑,“裴川看你的眼神,从来就没变过。我配合他演戏,只是不想他再为难自己。许栀,他这十年,过得太苦了。你要好好对他。”
“我会的。”我郑重承诺,“谢谢你,苏蔓。”
“不用谢我。”她顿了顿,“其实,我也有私心。我希望他幸福。而他的幸福,只有你能给。”
身份的事,裴川动用了所有人脉。
他找到当年处理我“死亡”证明的警官,做了亲子鉴定(用我留在老房子里的头发),走了无数程序。
三个月后,我拿到了新的身份证。
名字依旧是许栀。
照片是前几天刚拍的,我穿着红裙,对着镜头笑。
裴川说,这张好看。
艺术馆的申请也通过了。
驻场艺术家,为期一年。
开展那天,裴川包下了整个艺术馆。
“太夸张了吧?”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展厅,哭笑不得。
“不夸张。”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每一幅画,“你的第一次个展,我不想任何人打扰。”
展厅中央,挂着我画的那幅《灯塔》。
月光,海浪,两个并肩的背影。
“这幅画,”裴川在画前停下,“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我点头,“本来就是画给你的。”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
然后,单膝跪地。
我愣住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打开。
里面是那枚我在书房见过的戒指。
星空般的钻石,周围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
“许栀。”他仰头看着我,眼底有细碎的光,“十年前,我准备了这枚戒指,想在你答应我之后,偷偷量你的指围,然后毕业就求婚。可惜,没来得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
“这十年,我每天都会看它一眼。告诉自己,再等等,也许明天你就会回来。后来,我不再等了。我带着它,准备去找你。”
“但现在,你回来了。”他举起戒指,眼神坚定而温柔,“所以,我想再问一次。许栀,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补偿,不是愧疚,是我爱你,从十七岁到三十四岁,从未改变。未来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愿意。”我伸出手,声音哽咽,“裴川,我愿意。”
戒指套上无名指。
尺寸刚刚好。
他站起来,把我拥入怀中。
吻落下来的那一刻,我闭上眼睛。
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回到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
这一次,我没有逃走。
他也没有放手。
尾声
婚礼在海边艺术馆举行。
很小型的仪式,只有几个最亲密的朋友。
苏蔓是我的伴娘。
“要幸福啊。”她抱了抱我,眼睛有点红,“不然我可不放过裴川。”
“我会的。”我用力回抱她。
裴川穿着白色西装,站在红毯尽头。
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穿着婚纱,一步步走向他。
走向我的未来。
交换戒指时,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这次,是真的了。”
“嗯。”我笑着点头,“真的。”
仪式结束,宾客散去。
我们牵着手,沿着海岸线散步。
夕阳把天空染成粉紫色,海浪温柔地拍打沙滩。
“裴川。”我晃了晃他的手。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穿越过来,你真的会……”
“会。”他打断我,握紧我的手,“但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了。在这个时空,你回来了,我抓住了。这就够了。”
“那你还会想……离开吗?”
“不会了。”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捧起我的脸,“有你在,我舍不得离开。我们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动了,就坐在这里看海。好不好?”
“好。”我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加深这个吻。
温柔,缠绵,带着海风的咸涩,和阳光的暖意。
远处,我们的艺术馆亮起灯火。
像一座灯塔,温柔地照亮归途。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都不会再迷路了。
因为爱是唯一的坐标。
无论跨越多少时光,都能带我们回家。
尾声
婚礼后的第七年,我们的孩子在海边出生了。
是个女孩,取名裴忆栀。
小名念念。
念念五岁那年,牵着我的手第一次走进那间艺术馆。
她指着展厅中央最大的那幅画问:“妈妈,这是你和爸爸吗?”
画上是月光下的灯塔,两个并肩的背影已变成四个。
我蹲下身,轻轻搂住她。
“嗯,这是爸爸,妈妈,念念,还有……”
还有那个没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但我没有说出口。
只是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爸爸说,这里藏着很多星星。”念念踮着脚,望向展厅高高的穹顶。
“是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艺术馆的穹顶是裴川亲自设计的。
白天是蓝天白云,夜晚会变成星空。
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都对应着2013年9月15日那晚的真实星图。
那个我们差点永远错过的夜晚。
“妈妈,爸爸为什么总看天空?”念念仰着小脸问。
我想了想:“因为爸爸在找人。”
“找谁呀?”
“找……另一个自己。”
那个留在2013年,永远失去了许栀的裴川。
我知道,有些伤痕不会完全消失。
就像他偶尔还是会从梦中惊醒,紧紧抱住我,确认我真的在。
就像他永远记得9月15日,在我的墓碑前放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就像他总在深夜起身,轻轻推开念念的房门,长久地凝视她安睡的侧脸。
但伤口会结痂,会愈合,会长出新的皮肤。
带着疤痕,却不再流血。
“妈妈!”念念突然指着窗外,“爸爸回来啦!”
裴川的车正驶入庭院。
夕阳给他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
念念挣脱我的手,像只小蝴蝶般飞出去。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把女儿高高举起,笑声清脆。
他抬头,隔着玻璃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里,是历经千帆后的平静与满足。
晚餐时,念念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裴川耐心地听,不时给她擦擦嘴角的饭粒。
“爸爸,老师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子。”念念突然问,“你心里住着谁呀?”
裴川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温柔的光。
“住着妈妈。”他说。
“那我呢?”
“你啊,”他刮刮她的小鼻子,“你住在爸爸的整个世界里。”
念念满意了,继续低头吃饭。
饭后,我哄念念睡觉。
回到卧室时,裴川正站在阳台上。
手里拿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白。
“又看它?”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嗯。”他打开盒子,钻石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总觉得像一场梦。”
“不是梦。”我把脸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真的在这里。”
他转过身,把我拥入怀中。
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
“今天我去看‘她’了。”他低声说。
“嗯。”
“墓碑前,有新鲜的向日葵。”他顿了顿,“不知道是谁放的。”
我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
也许是风,也许是雨。
也许是在某个平行时空里,终于放下了执念的自己。
“裴川。”我轻声唤他。
“嗯?”
“如果有机会回到十年前,你还会在灯塔下等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会。”他终于开口,声音沉静而坚定,“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跑掉。我会拉住你,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扛。”
我抬头看他。
月光下,他的眉眼温柔。
“我也后悔过。”我诚实地说,“后悔那天为什么要跑。如果能重来,我会转身,扑进你怀里,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他笑了,眼底有晶莹的光。
“许栀。”
“嗯?”
“谢谢你回来。”
“也谢谢你等我。”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相拥。
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一波,又一波。
像时光的呼吸。
念念三岁那年,曾经问过一个问题。
“妈妈,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会啊。”我回答。
“那爸爸的妈妈,妈妈的爸爸妈妈,都变成星星了吗?”
“嗯。”
“那他们会冷吗?”
“不会。”我指着夜空,“星星和星星会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就像我们。
在浩瀚的宇宙里,在漫长的时间里。
终于找到了彼此。
然后,再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