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海燕：草原的另一种打开方式——杭老师的艺术人生//《清远风》2025第260期

更新时间：2025-06-11 10:36  浏览量：2

【作者简介】贾海燕,1976年生于河北康保，1994年投身文学创作，系中国散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河北省散文学会等会员，担任张家口市作协理事、康保县作协副主席，为张家口市文学院及《长城文艺》签约作家。其作品曾获多项国家级、省市级奖项，部分被改编为央视纪录片播出。她以细腻笔触勾勒人间真情，深耕故乡记忆与教育人生，在挖掘生活故事中展现乡土风情与生命感悟。散文代表作有：《甜苣菜的记忆》《怀念妈妈的土灶月饼》《师恩难忘》《围巾》《花开无声》《相看两不厌》等。

草原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杭老师的艺术人生

文/贾海燕

在广袤无垠的黄花滩草原，时光仿佛放慢了脚步。当人们沉醉于《莜面情》那悠扬的旋律，传唱着坝上的风土人情时，这首歌的词作者杭鹏飞曾静居于这片草原深处，在宁静中与天地对话，与内心相拥。直至2024年，他正式回归故乡内蒙古锡林格勒草原正蓝旗定居——这片孕育了元上都遗址、四郎城、敖包山等历史地标的土地，成为他艺术生涯的新起点。对于我而言，结识杭老师，就像拿到了一把独特的钥匙，得以用全新的视角打开草原这方神秘天地。

初逢：康巴诺尔湖畔的相遇

在康巴诺尔那辽阔无边的天地间，每一丝风都裹挟着岁月的故事，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初次与杭老师相识，是在河北省采风学会来康巴诺尔的一场采风活动中。那时，我作为康巴诺尔草原当地对接人员，迎来了来自河北、北京及其他省市的采风者们。

杭老师是最早到达的。他的背影映入我眼帘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好奇在我心底悄然滋生。他身姿挺拔，即便沉默不语，周身也散发着一种与草原相融的独特气质。待他转过身，我看到一张刻满岁月痕迹却又满含温和的脸，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纯真又热烈，似藏着无尽的故事。

在大厅等待其他参会人员到来的间隙，我们有了更多交流的机会。交谈中，杭老师谈吐不凡，从草原的历史人文，到艺术创作的见解，皆信手拈来，令我惊叹不已。

当我兴致勃勃地讲述草原的美，给他看我拍摄的草原照片时，杭老师眼中闪烁着光芒，也开始分享他与草原的渊源。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我们对草原有共同的热爱。我把自己写的散文《二十年，我眼里的康湖的变迁》拿给杭老师，第二天，看到他的评价：“心中向往已久的康巴诺尔在你的笔下成为了一幅色调分明的油画，一曲管弦交响乐章，一部显着伏依苔旋转的芭蕾，一出角色镇台的话剧。笔者本身就是飞翔在层层涟漪之上的一只海燕——文美，人美，人的情怀更美！”我对他的学识愈发钦佩。

第二天的联欢会上，各地作者纷纷展示才艺，有书法表演、相声小品。当得知杭老师曾是一名舞蹈演员时，崇敬之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彼时，会议室播放着康保本土歌手演唱的《遗鸥起飞的地方》，杭老师坐在角落，静静地聆听着，一遍又一遍。不多时，我见他拿起纸笔，开始专注地创作，周围的喧闹都被他屏蔽在外。原来，他是在为康巴诺尔谱写一首新歌。旋律在他笔下逐渐成型后，杭老师将这首凝聚着他心血的歌送给了我们:“清清湖水，迎光明媚，层层涟漪，湖面荡起，我心中的遥远湖，圣洁的康巴诺尔遗鸥振翅高飞，飞过了草原湿地，飞过这多情的土地......他对我和另一位康保的作者说：“我写了草原，写了遗鸥，写了康湖，写了我心中的康巴诺尔。”随后，在大家的热情邀请下，杭老师起身，以《遗鸥起飞的地方》为灵感，现场编舞并起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美感，刚柔并济，将草原的辽阔、奔放与柔情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一刻，我满心震撼：这不仅仅是一场舞蹈表演，更是他对草原情感的极致释放。这份对草原精神的精准诠释，让熟悉他的人尊称他为‘草原舞神’——他的肢体语言如草原季风般自由不羁，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扬臂，都在诉说着草原的千年心跳。

在接下来的采风中，我深刻意识到，他虽并非康巴诺尔草原本地人，却对这片草原乃至整个草原世界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他就像一部行走的草原百科全书，无论是哪片草原的历史、人文，还是那些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他都能娓娓道来。他的才华横溢，不仅体现在舞蹈和音乐创作上，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多个领域都有出色的创作。杭老师如同一本初展扉页的书，向我展示着草原自然奥秘的篇章，开启了我对这片生长的草原别样认知的大门。

再探：走进艺术与才华的宝藏之书

得知杭老师准备创作一部舞剧献给康巴诺尔，我满心期待。而我有幸与他及当地的另外两位作者，共同合作舞剧《吉祥的康巴诺尔》。

筹备舞剧时，初次涉足舞蹈与剧本创作领域的我，如同一个懵懂的孩童。杭老师成了我最好的引路人。他习惯用纸张书写创作，字迹工整且充满力量。舞剧的台词、设计，每一处细节都凝聚着他的专业与心血。我们其他三位合作者，主要负责六幕剧的旁白部分的创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亲眼见证了他对艺术的严谨与执着。他反复斟酌每一个情节，每一句旁白，每一个舞蹈动作，力求将康巴诺尔草原的魅力完美地呈现在舞台上。最终，舞剧剧本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轰动，这背后离不开杭老师的辛勤付出与卓越才华。

与杭老师相处的日子里，我愈发觉得认识他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他对草原的热爱，犹如草原上永不干涸的清泉，源源不断。他的人格魅力，恰似草原上最耀眼的星辰，熠熠生辉。他不仅在艺术上给予我诸多指导，还在生活中展现出令人惊叹的一面。

他精通草原传统美食的制作，那些传承自古代、用于招待贵客的蘑菇宴、羊肉宴等，在他的巧手下，变得格外正宗且美味。所用食材皆是取自大自然的珍稀之物，其烹饪出的佳肴，让土生土长的草原人都赞不绝口，称其美味远超山珍海味。这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杭老师就像一本蕴含着无尽宝藏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对草原的深情与热爱，每一行都流淌着他的才华与智慧。

在创作剧本的过程中，无论是一同去草原深处采风，还是探寻草原上的蘑菇、野花、草药，杭老师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草原上的上百种蘑菇、野花、药材，他都能准确叫出名字，讲述其特性与背后的故事。那些在典籍中难以查到的知识，从他口中说出，却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他虽已过六旬，却头脑灵活，始终保持着对学习的热情，不断追求艺术的更高境界。他在多元艺术领域的精湛造诣，令人望尘莫及，仿佛一本永远读不完、读不透的书，每一次翻阅都能带给人新的惊喜与感悟。

回溯：探寻艺术人生的壮阔轨迹

此后，我有幸跟随杭老师，走进他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发现他的经历是解读草原的生动注脚。

杭老师的艺术生涯波澜壮阔。他早年就读于“牧场中学”，学校的教师大多是来自北京、天津的下乡知青，文化底蕴深厚，见多识广，让杭老师在那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一次学校文艺队排练现代京剧样板戏《海港》，他因气质和长相酷似剧中要求的角色，被选中扮演主角“韩小强”。这次经历，为他日后从事文艺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恢复高考第一年，杭老师考入‘西南军区测绘学校’。命运的转折随之而来——军校期间，因一次学业调整，他离开校园，被分配至西藏军区农场。这段经历虽短暂，却为他打开了新的人生窗口：在拉萨，他意外被西藏军区文工团发掘，就此踏上艺术之路。

那是一个星期天，杭老师和战友到拉萨市区参观布达拉宫时，被前来物色演员的西藏军区文工团导演“相中”。从此，他开启了自己的艺术生涯。在文工团，他不仅接受了语言训练、形体训练等专业课程，还利用业余时间系统学习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艺术体系》 。他先后参演了大型话剧《于无声处》、大型舞剧《枫树湾》《雪山朝阳》以及电视剧《圣地梦》等诸多作品，足迹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大西南，包括西藏、云南、贵州、广西、四川、青海、陕西、湖北等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他艺术追求的深深印记。

离开西藏后，杭老师来到内蒙古包头市曲艺团。在孙老师、葛根塔娜老师的指导下，他学评书、说相声、演芭蕾、练歌剧，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很快成为“曲艺团”的台柱子。他随团先后到过呼市、临河、乌海、集宁、鄂尔多斯，以及河北、山西、陕西等省市演出，五年的曲艺生活，让他的足迹遍布华北大地。期间，他还回到养育他的锡林郭勒大草原，为乡亲们演讲了长篇评书《噶达梅林》和长篇故事《静静的大青山》，将艺术的种子播撒在故乡的土地上。

1989年初，包头市曲艺团因资金亏损被迫解散，杭老师回到故乡河北省张北县，在县文化馆“辅导组”从事群艺工作。他先后为农村、工厂、学校排练演出二人台《光棍娶妻》，舞蹈《走西口》《热血颂》等节目，为基层文化事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后来，在《张家口日报》社副刊编辑张美华老师的引荐下，他来到尚义县，担任尚义造纸厂歌舞团编导。在尚义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为“造纸厂歌舞团”编排的舞蹈在张家口地区职工歌舞大赛中荣获一等奖，他领衔主演的舞蹈《雪花与火》荣获表演一等奖；他与琴师马福义合作的歌曲《坝上恋》荣获创作奖。他还几乎为当地所有的中小学校编导过舞蹈节目，先后创作了剧本七个，曲艺作品五个，歌词十二首，舞蹈十五个，用自己的才华点亮了当地的艺术天空。

1992年冬天，杭老师来到素有“神京屏翰”之称的古城宣化，在宣化水泥厂工会当了一名文化干事。编导的舞蹈《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蒙古舞蹈《森吉德玛》在省、市级各类比赛中获奖

深知“无知比贫穷更可怕”的杭老师，不愿将自己的艺术天地禁锢在此，他利用工作之余，创办了“业余舞蹈培训班”。在场地短缺、资金紧张、设备简陋的艰苦条件下，他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对艺术传承的使命感，硬是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舞蹈苗子。其中，不少学员在全省中小学舞蹈比赛中获奖。1997年夏天，水泥厂效益的不景气，杭老师决定辞职，专门从事舞蹈教学。此后短短几年内，他的“舞蹈培训班”在古城宣化渐渐出名儿，舞蹈教学水平与编排技巧蜚声张宣大地，他的教学成绩硕果累累，为大专院校和部队输送了大批舞蹈艺术人才。为了方便张宣地区的学员考级，北京舞蹈学院还在他的培训班专门设立了“舞蹈考级中心” 。

每逢重大节日，如“三八”“五一”“六一”“七一”“十一”“元旦”等，张宣很多单位来聘请杭老师编排舞蹈和主题晚会。他创作了《喜庆的日子》《红梅赞》《石油情怀》《美丽的草原》《中秋日》《民族欢歌》《各族人民迎新春》《归航》《难忘的故事》《相会在月圆时》《春天的故事》《黄河》，《通信兵之夜》等，每一个作品都饱含着他对艺术的热爱与创新，也展现了他对不同单位文化内涵的精准把握。

在歌曲创作方面，杭老师同样成绩斐然。当乡情浓郁的歌曲《莜面情》火遍网络时，他却在黄花滩草原静享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创作的《坝上情》《农垦情》等歌曲，与《莜面情》一起，构成了坝上三部曲，深受人们喜爱。这些歌曲，以其质朴的情感、优美的旋律，唱出了草原的魅力与情怀，让无数人对坝上草原有了更深的向往。

杭老师的艺术才华不仅仅局限于舞蹈和音乐领域。他创作了大量舞蹈剧本，其中具有浓郁坝上风情的剧本《兔为媒》，以张北“元中都”为背景的大型舞剧《中都春秋》，反映宣化“辽墓壁画”的大型组舞《辽画风情》，反映抗非斗争的舞蹈《生命之歌》，蒙古族舞蹈《马头琴的传说》（荣获省创作一等奖），为内蒙古创作了电影文学剧本《鸿雁北飞》，讴歌了为保护非文质文化遗产作出贡献的人们等，都在艺术舞台上绽放出独特的光彩。他还出版了文艺专著《坝上兄弟》，用文字记录下草原的故事与情感。他的这些经历，如同书页间丰富的内容，让我看到草原孕育的坚韧与才情，以及草原文化在不同场景下的多样呈现，以艺术为笔，勾勒出草原生活与文化交融的生动画卷，这是草原另一种打开方式的精彩诠释。

2024年，杭老师正式回归故乡锡林格勒草原正蓝旗定居。这片位于元上都遗址核心区的土地，成为他晚年创作的“文化根系”。他每日登临敖包山，以虔诚之心感受草原文化的精神脉络——在传统仪式中聆听历史回响，将敖包视为连接自然与人文的生命坐标。这种对文化传统的珍视，渗透在他近年的创作中：为康保县创作大型东路二人台剧本《阿不盖》；为张北县中都草原管理处特约创作反映元代历史的《中都轶事》；音乐领域，他为乌兰察布化德县谱写追溯张库大道的《张库大道的回声》，为锡林浩特市创作思乡曲《我在远方唱想你》，更以“十五的月亮”原型故事为蓝本，推出续集歌曲《爸妈的歌声》。这些作品既延续了他对坝上草原的深厚情感，也注入了对故乡正蓝旗历史底蕴的全新挖掘。

传承：文化坚守的灵魂篇章

与杭老师相处越久，越能体会他对草原文化传承与坚守的意义。他的作品和教学，是对草原文化的深度挖掘与传播。在深居黄花滩草原的日子里，他的小院充满生机，小兔、珍珠鸡怡然自得，花草种子发芽生长。他在宁静中回味草原美食，如亲手搓制的莜面鱼儿蘸取自草原的蘑菇汤，游牧与农耕文明在他生活中交融，也深刻影响他的艺术创作。

他对草原美食文化的了解，同样让我惊叹。他详细地给我介绍每一种食材的来源、特性，以及烹饪方法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在他的讲述中，那些草原美食不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而是草原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动体现。

受祖辈影响，杭老师对草原中草药文化稔熟于心。他熟知狼毒花根与红枣泡酒的偏方，曾缓解乡邻疑难病症；了解“达乌里胡枝枝”可调节肝胆功能；更能辨认渥丹、山丹等野花的药用价值——这些根植于游牧生活的自然智慧，成为他作品中独特的文化符号。回归正蓝旗后，他将这份对自然的敬畏与东路二人台、草原歌曲等艺术形式结合，让传统医药知识以更鲜活的方式被年轻一代认知。

杭老师虽荣誉等身，但他始终保持着低调谦逊的品质。他深知文艺人须经得起诱惑，守得住良知，才能诞生佳作。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一理念，无论是在艺术创作的巅峰时期，还是在深居简出草原的日子里，他都坚守着自己的初心，不为名利所惑，专注于对艺术的追求和对草原文化的传承。

面对拿着作品请教的年轻人，他从不吝指点，叮嘱文艺人要经得起诱惑、守得住良知。他就像草原文化的守护者，以自己的人生阅历和艺术实践，为草原文化注入灵魂，让人们通过他的作品和教诲，触摸到草原文化的内核，这是草原文化传承与坚守的深刻体现，也是草原另一种打开方式的精神所在。

铭记：情谊为墨绘就艺术新篇

认识杭老师，是我人生珍贵经历。他如同一部厚重的书，每一页都写满草原故事。他是我艺术道路的导师、人生的挚友，从他身上我汲取力量与灵感。

杭老师以热忱书写草原故事，他的艺术人生是草原另一种打开方式的完美呈现。从自然奥秘到生活百态，从文化传承到精神坚守，他带领我领略草原多元魅力。在他的影响下，我对草原的认知不再局限于风景，更深入到文化与灵魂层面。未来，我愿带着这份独特感悟，继续探寻草原奥秘，让更多人读懂草原、爱上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