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湘伶——抗战中不屈的湘剧艺术家
更新时间:2025-08-25 18:38 浏览量:1
此为一篇旧文,是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而作。全文曾载于《文史博览》2008年第8期,收录入个人专集《评与论》。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特重发此文以示纪念。
一
这是一片悲苦羸弱的土地。近百年来,这个星球上一切大大小小的帝国主义国家,都对她进行过强暴和蹂躏!
1931年9月18日,日夜做着大国梦、常常使些小伎俩、让中国人永远瞧不起的“小日本”开始了它们蓄谋已久战争进程:这天晚上10时20分,日军中尉何本末守点燃了亲手安放在柳条湖西侧铁轨接口处的炸药包,制造事端;关东军头目板垣征四郎按照既定的部署,令他的军队立即向驻北大营和奉天城的中国东北军发起了进攻。
——一场历时十四年的战争大悲剧的序幕就此拉开……
就在这一天,蒋介石起得特别早,他匆匆登上永绥号军舰,离开南京前往江西南昌。不久前,他决定自己挂帅亲征,督剿江西境内的红军。14日,他曾接到线报:日军可能以“中村事件”为借口,大举进犯东三省。外患固然让他担忧,但总司令心中更烦的还是湘赣边区的红军。因此,他早在11日就致电告诫张学良: 避免与日本冲突,如果发生问题,要保持克制……
这一天,蒋介石睡得不好,而正在北平协和医院治病的张学良早上起床后感觉身体还不错。昨晚,他的夫人于凤至看了梅兰芳主演的《宇宙锋》,回来赞不绝口。他觉得自己既然在北平,离梅兰芳这么近,机会不容错过,于是吩咐自己的侍卫官谭海去邀请英国驻华武官蓝博森博士,这天晚上到前门中和剧院去看戏。
梅兰芳的《宇宙锋》不会让蒋介石牵挂,让老蒋伤心的却是生活中发生不久的一部悲剧——去年11月,他调集10万人马,采取“长驱直入”“分进合击”战术对中央苏区和红一方面军发起第一次围剿,但结果冒进龙冈的主力被毛泽东围歼,前线总指挥兼第十八师中将师长张辉瓒被红军活捉。虽然红军和毛泽东也还讲究不虐待俘虏,但在江西吉安东固区苏维埃政府召开的公审大会上,面对这位屠杀过千余劳苦大众和进步人士的“张屠户”,一时群情激愤,在一片“剥皮”“抽筋”的喊杀声中,张辉瓒终被当众枪决。
张辉瓒被处死后,江西赣南“双福兴”名艺人张桃园马上组织创作了一部东河采茶戏《活捉张辉瓒》,此戏一共六场,在苏区赣县田村契真寺首演,方圆20里的群众提着马灯、举着火把前来观看。随后,此戏又在红都瑞金等地连演150余场,场场暴满,影响甚大。
在江西上演的是一部喜剧,而在湖南上演的却是一部“英雄悲剧”。3月29日,国民党长沙党部为张辉瓒召开了盛大的追悼会,将其安葬于岳麓山。张辉瓒是蒋总司令的爱将,蒋介石亲自为他题写碑刻“魂兮归来”。当晚,由当局组织创作的大型湘剧《张辉瓒》隆重开锣。受时代风潮的影响,改良中的湘剧也擅长编演时事剧;湘音祭悼湘人,张辉瓒是湖南长沙人,此时出演此剧,不为大过。
《张辉瓒》虽然曲终人散,但湘剧却还生机勃勃的活着。当国难来临之际,长沙市戏剧业抗日救国会成立;湖南《国民日报》专辟副刊《长沙戏剧界》宣传抗日。一篇题为《苦调中的悲吟》的发刊词登载在显著的位置:
我们要抗日,我们要救国,我们要把抗日救国的苦调,使在暴日武力压迫下的中国民众,慷慨悲壮地哀吟。朋友,起来吧!努力吧!
我们是时代的反抗者,我们是感情的共鸣者,在这个苦难的悲吟中,共同跃起,抗日救国!撞着倭奴的丧钟,唱着倭奴的葬歌,把它们——倭奴送到自掘的坟墓中去!把我们所悲吟的苦调,变成欢乐的高歌!
这篇刻意雕琢的短文,却不经意地将湘剧的本质和美,概括成四个字——“苦调悲吟”!
果然,一部气势恢弘、慷慨悲壮的“悲吟苦调”——新编抗敌湘剧、连台本大戏《倭奴毒》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元月29日在新舞台首演第一本《血溅沈阳城》。
《血溅沈阳城》又分三出,分三晚演出,因此,至31日,这出戏安排在新舞台、湘春园、寿春园等九家湘剧院依次上演;所有湘剧名艺人王华运、陈绍益、陈松年、廖升翥、罗裕庭、罗元德、陈连生、李绍成、何华魁、黄福秀、贺华元、吴绍芝、朱菊云、罗福芳等等悉数粉墨登场。真可谓阵营强大,盛况空前。
《血溅沈阳城》取材于报纸新闻,核心的戏剧事件就是震惊中华的《田中奏折》、“中村事件”和“九一八战争”。
第一出《田中奏折》,写的是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给天皇上奏,提出侵略中国的具体计划,奏折开章明义:“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为实现这一阴谋,日军蓄意制造了皇姑屯事件、万宝山惨案等,为侵略中国制造口实。
第二出“中村事件”,写的是日本关东军情报二部陆军大尉中村震太郎,化装潜入海拉尔、洮南地区,搜集军事情报;秘密联络当地亲日蒙奸策应日军进占。后被我军逮住处死。日本即以为口实,发动了侵略战争。
第三出就是日本关东军攻陷东北、进行血腥屠杀,我爱国工人、青年学生奋起反抗,壮烈牺牲……
湘剧表现这一历史,自有自己的特色:戏曲特有的圆场跑马、自报家门等程式,在新戏中演绎得得心应手;湘剧高亢的唱腔伴奏,也将时代的风云、人民的悲愤表现得淋漓尽致。
《血溅沈阳城》演出,长沙万人空巷。报刊评论:是剧内容丰富、穿插极佳,演出效果,感人至深!
感人至深的戏剧首先来自剧本。
编撰这个剧本的艺人名叫罗裕庭。
罗裕庭编写湘剧《倭奴毒》第一本《血溅沈阳城》,废寝忘食、历时两月。
罗裕庭(1888-1944),宁乡道林人。出身梨园世家,曾读私塾四年,后随父亲在长沙河西学唱皮影戏。二十余岁到长沙同春班,正式登上湘剧舞台学唱净行,后成为著名紫脸,湘剧“八大锤子”之一。罗裕庭深知自己非科班出身,便避开功架之短,运用天赋浑厚的边嗓,以唱见长。由于他聪颖多思,勤奋自学,经过多年艺术实践和苦心钻研,他的能戏如《二进宫》之徐延昭,《斩信哭头》之单雄信,唱腔圆润,悠扬动听,更能运用声腔塑造人物,深受观众喜爱。
罗裕庭生平不积蓄,慷慨好义、乐善好施、有“罗财神”雅号。1935年长沙《大公报》仿照水泊梁山排座次评选湘剧名角108将,他被尊为排行榜上第一人——“天魁星呼保义”。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罗裕庭还是一位剧作家。他主张戏剧要“面向社会”,因此,他的戏紧扣时代脉搏,呐喊大众心声。早在《血溅沈阳城》之前,他已编演了《袁世凯逼宫》《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蔡锷》《宦海潮》《鸿恩寺》《老少配》《纺棉花》等剧;而在其后编撰的《芦沟桥事变》《生死关头》《讨学钱》与抗日宣传紧密配合,深得民众好评;其中《讨学钱》一剧则发表在田汉主编的《戏剧春秋》创刊号上,是湘剧艺人剧作家第一个公开发表的剧本。
罗裕庭的《血溅沈阳城》正在演出之际,他的儿子罗汉超已经随同十九路军从赣州进驻上海。
“九一八”事变后,抗战呼声,响遍中华。十九路军驻扎江西时,红军的标语、传单传递着有识之士和普通百姓上下一致的心声:“枪口一致对外”“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正义的呼声,震撼了十九路军三万余官兵的心。他们在赣州立下誓言:反对内战、团结抗日!调防淞沪一带之后,在上海人民抗日救亡宣传的影响下,十九路军更坚定了为中华民族图生存、为中国军人争人格的决心。
——“惶惶五千余年之华胄,将沦为奴隶牛马万劫不复之惨境;如若不抵抗,子子孙孙千秋万岁,都要骂我们为欺世盗名、亡国灭种不中用的东西。”
——“我不自救,谁敢救我。要尽我辈军人守土御侮的天职,与倭奴一决死战!”
这就是十九路将士们发出誓言。
十九路军的驻地,靠近日军的营房,彼此相望,官兵们故意在日军面前举行野外演习,以壮国威。大难辨忠奸、风雨识懦雄,在战事临近的日子里,也有一些远离家乡的“兵油子”偷偷开小差回家。战即死,逃离或许是唯一的生路;面对这生与死的选择,罗汉超也有些犹豫。于是,他写信给父亲罗裕庭,问他是不是同意自己回家。然而父亲的回信明确而又坚决:“不可回来,打鬼子要紧,都回来了谁打仗,失地谁收复?”
元月28日深夜23点30分,日军在闸北天通庵路突然向十九路军袭击。我军依照军部23日下达的密令第二项“如日本军队确实向我驻地部队攻击时,应以全力扑灭之”的规定,当即给予还击,展开了激烈的巷战。2月下旬,战事进入更加残酷的阶段,十九路军的兵士多是湘人,湘军士兵在进入战地时都对周围的人说:“来世再见!”29日,日寇再度开始新的总攻,闸北八字桥、天通庵等地都展开激战。天通庵附近,敌我相持八小时。我六十师不断派敢死队跃出战壕,短兵相接,迫使敌军全部向狄思威路退却。就在这一役,罗汉超不幸中弹,为国捐躯……
3月中旬,十九路军军部派员来到长沙福源巷李家大屋罗裕庭家,罗裕庭已经到剧院去参加下午的演出。家里只剩下罗汉超年幼的妹妹和他的母亲。来人看到墙上着的罗汉超的照片,不禁连声赞道:“好样的,好样的!”母亲听了感到惊愕。来人说:“罗汉超打仗好勇敢。”原来,他是代表十九路军前来慰问烈士亲属,送达抚恤证的。罗母一听,失声痛哭。妹妹只得让父亲的徒弟覃桂芝赶紧去剧院报讯。母亲悲伤过度,昏倒在地……
覃桂芝赶到剧院,罗裕庭正在剧院后台化妆,而前台开台的锣鼓也已敲响,今晚演出的,正是由他为主角的《牧虎关》。
“师傅,部队派人来了,他们在家里等着您。”
“咦?”罗裕庭暗暗吃了一惊。沪上战事的惨烈,罗裕庭早有耳闻;部队派人到长沙来,必有噩耗。“什么事?直说。”
覃桂芝不敢造次,只得照直告诉真情:“汉超哥为国捐躯了……”
听到此言,罗裕庭面部抽搐、泪水夺眶而出。他闭上眼睛,儿子的面容和他那封希望回家的信,立即显现在眼前……
戏,就要开场了,罗裕庭定了好久的神才化完妆,他毅然地走上舞台,坚持演完戏,大幕落下,他就晕倒了……
二
1938年10月,一顶光头、一身戎装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六处少将处长田汉,来到了长沙。
田汉(1898-1968),原名田寿昌,人称田老大,1932年加入中共,是湖南长沙人。田老大回到长沙,艺人倍感亲切。因为他既是湖南戏剧的骄傲,又是湘剧真正的知音。
少将田汉
田汉是受郭沫若厅长的指派来到长沙。这厅长可不是“弼马温”,是有权有钱干实事的差事;尤其郭是名流,又得到蒋介石的召见,“奉旨出朝,地动山摇”;胡愈之、田汉、范寿康、阳翰笙、张志让、杜国库、冯乃超、史东山、应云卫、马彦样、冼星海、张曙等文化名流都归其麾下,因此战时的文化艺术宣传工作盛极一时。
而跟随田汉来到长沙的还有他的一位得力干将——三厅六处戏剧科长——洪深。
这年头,世界的形势变得一团漆黑。
10月5日,阿道夫·希特勒的军阵排成扇形进入苏台德,占领了这个有激烈争议的捷克边境地区。希特勒本人到达埃格尔,受到英雄式的欢迎,人们挥舞着纳粹旗帜,向他投送鲜花。而欧美列强则对法西斯的占领表现出极大的容忍,为欧洲的大战埋下了祸根。
10月22日,日军占领了广州,粤汉铁路被切断。24日,蒋介石正式下达放弃武汉的命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武汉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汉口市长吴国桢宣称:“保卫大武汉之战,我们是尽了消耗战与持久战之能事,我们的最高战略是以空间换取时间。……我们的人口疏散,产业的转移,已经走得相当彻底,而且我们还掩护了后方建设……”这一天晚上,作为战时最高统帅的蒋介石和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乘飞机离开武昌飞往湖南衡阳。临行前,蒋总司令下令:“将凡有可能被敌军利用之虞的设施均予以破坏!”这道“焦土抗战”的命令,使武汉整整燃烧了两天……
10月22日下午,长沙中山路附近的保节堂内正在召开一次史无前例的戏剧座谈会。到会的共五十余人,有马彦祥、郑君里、张曙等文化名流,也有贺华元、徐绍清、黄福艳、罗洪元、李华湘、李艳兰等湘剧名伶。座谈会的主题是“湘剧与抗日宣传”。
会议由洪深科长召集和主持。
洪深
洪深曾留学美国专攻戏剧,1922年回国后,先后在复旦、暨南、山东、中山、厦门、北师大等大学任教,同时也从事戏剧和电影的编导工作,是一个真正学贯中西的戏剧大家。
会议主要是聆听戏剧大家的讲话。
洪深侃侃而谈。
到长沙后,洪深看了几出湘剧,会上他一一作了艺术上的分析和评点。这对湘剧艺人来说,是一件新鲜事。比如说《首阳山》一剧,他认为演员演技非凡、真挚感人;但故事讲述伯夷、叔齐饿死成仙,思想消极,对抗日宣传而言毫无价值。又比如《杀蔡鸣凤》,不但戏剧结构成问题,其内容宣扬凶杀淫秽,与抗日宣传更是背道而驰。艺人们也第一次领略到了西方戏剧理论的魅力,这是通过洪深评析《坐楼杀惜》一剧而获得的。他把戏剧人物的心理动作、刺激与反应、贯穿行动等一系列深奥的理论问题,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实例,给艺人们讲得头头是道。真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然而,让湘剧艺人们刻骨铭心、影响到了他们日后人生道路的,却是洪深在会议休息时不经意间传递的一些戏剧信息:华北沦陷后,“五大名旦”之一、梅兰芳的妹夫徐碧云在大连演出《法门寺》,因将剧中的一句台词改作了“你成天念日文,早把汉字忘了”,就遭到了鬼子的毒打;程派传人、女艺人新艳秋,仅为汉奸殷汝耕唱了一次堂会,就被北平梨园的同行们骂得狗血淋头。面对民族的存亡,艺人应该保持自己的气节,洪深说:“我敢担保,万一武汉失陷了,汉口旧剧界的同志一个也不会留在汉口!”
决不为敌人演戏!——成为了此时湘剧艺人的心声;不久,也就演变为他们的实际行动。
没过3天,武汉果然失陷,长沙的艺人们不为敌人演戏,却要为反抗侵略者的同胞们演戏。
在田汉的领导下,像创作《血溅沈阳城》一样,他们复排、整理、改编了一大批宣传抗日的剧目,在长沙进行募捐义演,到三湘四水去进行宣传演出。
11月11日,长沙水风井人头攒动。以景星园、湘春园、百合戏院的湘剧班为班底成立的湘剧抗敌宣传一、二、三队,就要开赴大后方。在出发誓师大会上,周恩来、郭沫若、田汉都作了慷慨激昂的讲话。政治部发给每队经费六百元、一张战地工作证,分赴醴陵、湘潭、衡阳进行抗日宣传演出。
古老的湘剧,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肩头的重任!
武汉失守,长沙紧张。11月12日,日军攻陷岳阳,湘北门户洞开。这天夜晚,惊慌乱措的长沙警备和省会警察,依武汉“焦土抗战”之葫芦画瓢,组织放火。刹时间,长沙城一片火海,一直延续了两天两夜……
千年古城,灰飞烟灭。
文夕大火
长沙大火之际,田汉带领的湘剧抗敌宣传队正在湘潭;而得到失火的确切消息时,他已经达到衡阳。
此时,蒋介石也在南岳衡山之上,共产党人周恩来和叶剑英,正在此与他交涉、磋商。
11月16日,周恩来、叶剑英至衡阳召开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和八路军驻湘通讯处的干部会议,决定派抗敌演剧一、二、八、九队和抗宣队、湘剧宣传一队和三队共200多人立即赶回长沙,组织善后救灾工作,突击抢救伤病员,抢救粮食和各种物资,清理街道,清查、掩埋死难者的尸体,开设临时供饭点,发放赈灾款,动员灾民回城重建家园。
也在这一天,蒋介石赶了到长沙,他登上天心阁远眺,一片焦土瓦砾,满目悲凉,当即下令速捕首事有关人员,依法严惩,并限两天内结案。18日在蓉园,军法分监部对长沙警备司令酆悌、长沙警备二团团长徐昆、省会警察局长文重孚进行审判。蒋介石在法庭呈送的判决书上批下“着即枪毙”。20日,三人在南门口外侯家塘刑场被枪决……
随着战局的扩大,虽然战线的延长和长期战争的消耗,使日军的财力、物力、兵力严重不足,但对长沙还是虎视眈眈。因为位于武汉与广州之间的长沙,成为了日本打通“大陆交通线”的最大障碍。为攻取这一战略要点,日军从1939年至1944年先后四次进犯长沙,中国军民与日军在此展开了殊死战斗。
湘北长沙县域,有一个村庄名叫马家冲。马家冲里有一位老中医,人称“黎十郎中”。黎十郎中,年逾古稀,全家十余人口四世同堂,幸福安康。日寇进犯前夕,儿孙们将老人转移至深山隐蔽,然后返回村庄安顿妇幼家财。男人们返家不久,鬼子突然进村。面对鬼子的刺刀子弹,男人们毫不畏惧,操起锄头、扁担奋起抵抗,终因势单力薄,惨遭屠杀。女人们已经失去了活的希望,为了免受凌辱,她们抱着年幼的孩子,跳进了屋前的深潭……
第一次长沙会战之后,田汉来到了马家冲,慰问了忠烈满门的黎十郎中,写下了一首挽诗:
豕突狼奔遍陆空,马家冲里血潮红,
一门同日歼仇死,凄绝黎家七十翁。
田汉把他满腔的悲愤传递给了戏剧。
田汉视察湘北前线回到长沙城,深感“我官兵作战之英勇,我民众牺牲之惨、反抗之烈”,发起了募捐公演。
此时的长沙已是抗敌戏剧的都会。话剧的、平剧的、湘剧的,专业的、业余的,大人的、小孩的,共产党的、国民党的剧团,如雨后春笋,遍布市区;《烟苇巷》《勉为其难》《新雁门关》《潇湘夜雨》《父子会》《旅伴》《伯牙扳琴》《周武革命》等抗敌的剧目你方唱罢我登场,翻新不断……
募捐演出大获成功,演出的收入和寒衣、衬衣,全部慰恤了长沙麻林桥、金井、福林铺、营田一带的抗战烈属。
长沙的战事日趋紧张。军民们怀着“与日俱亡”的悲壮气概,一夜之间将所有大小公路挖得沟壑纵横,将所有粮食坚壁清野,欲使日军如履墓地、举步艰难。长沙的戏剧大军也开始向南撤退……
虽然湘剧抗敌宣传队被当局撤消,经费被停发、旗证被收缴,但田汉还是给每个湘剧演出队发了一幅舞台上的桌帏,桌帏上他亲笔题写了这么几句话:
演员四亿人,战线一万里;全球作观众,看我大史戏。
从此,湘剧艺人们开始行进在万里战线上,继续唱着那悲壮的苦调……
三
1944年6月18日,长沙终于沦陷。
前一天,五十多位湘剧艺人聚集在河西白若铺的吴绍芝家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众人相约:“誓不作顺民,不为敌歌舞”,长沙一旦落入敌手,艺人们都要撤离长沙!
这天,长沙失守,吴绍芝即带领着十余人冒着枪林弹雨开始向南逃亡……
吴绍芝(1902-1945),湘剧生角。少时艺名“小玲珑”,是湘剧百年来内、外行一致公认的“小生泰斗”。吴绍芝初学唱功老生,登台演出便轰动长沙;后来不幸嗓门“塌中”,拜著名小生李芝云改学小生。在名师指点下,吴绍芝将自己反锁在室内练功,数月不出房门,一日三餐由家人递送。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吴绍芝成为了湘剧最有票房号召力的艺人。三十年代,湘春园和吉祥大剧院为了争夺这位名角,竞相开出高价,导致吴绍芝为合同之事遭警察局拘押,引得老郎庙会出面调停,最终以吴绍芝在两个戏院之间“跑场”——时称“两边跳”——双方和解告终。观众叫座,专家也叫好:梅兰芳、程砚秋、马连良先后到长沙看过他的演出后,无不由衷钦佩。程砚秋认为,吴绍芝的造诣不在俞振飞、叶盛兰之下。
如今,国破家不保,何去何从?大家都愿意听从吴绍芝的意见。
吴绍芝想:自从1919年梅兰芳到日本演出之后,日本人上上下下均对中国戏曲如痴若狂;如今到了中国,他们仗着飞机大炮、钢枪利刃,哪有不强迫戏曲名伶们为他们演出的呢?
走!是吴绍芝和湘剧艺人们在抗日战争中最后的选择。
一路辗转,吴绍芝一行来到了湘中重镇邵阳。
湘剧名净范元义正率团在邵阳演出。范元义应工净行,但生、旦、丑诸行样样精通。二十年代倒嗓,在湘潭创办义华科班,他边教学边演出,带领义华班活动在湘潭、衡阳一带。抗战开始之后,受省会抗敌宣传队的影响,范元义将义华班更名为义华抗敌湘剧团,排演了《卢沟桥》《骂汉奸》等剧,在邵阳城乡巡回演出。
吴绍芝来邵,范元义悲喜交际。喜的是名伶搭班,湘剧演出顿现生机;悲的是民族存亡,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长沙、湘潭的艺人们不断来到了邵阳,范元义尽自己的全力为他们筹措资金,向在重庆的田汉先生写信救助,组织艺人们继续向后方撤离……
中日衡阳会战打得十分惨烈,邵阳也临近战场。范元义、吴绍芝商议决定,剧团向湘西转移。
长沙沦陷后,另一班人马——福如湘剧团120余人沿湘江而上,逃往衡阳。
五年前武汉失守,长沙、湘潭一些艺人流亡常德,被正在常德演出的湘剧小生黄玉梅收留,因而搭建了阵营十分强大的福如班。长沙会战期间,他们在益阳演出了一段时日之后回长沙,继而又先后到耒阳、衡阳、祁阳等地演出,是一个真正的“闯荡江湖”的名班。
名班之名让田汉有所耳闻之时,已是1942年·桂林。
那年,吴绍芝、彭菊生等一大批湘剧名伶正在桂林煎熬于苦岁月:净角曹清和、乐师言同和,染上虐疾相继离世;吴绍芝、吴润生、于金生等八人被抓壮丁,是田汉穿上自己的少将军装将、以军政府政治部的名义将他们救回;田汉为他们写剧本、解决衣食住行之忧、搞演出策划……,正是在田汉坚强有力的支持,他们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于这年9月2日成立了中兴湘剧团。
新团成立后,服装行头基本没有,演出阵营很不齐整。湘剧在离乡背井中要振兴,谈何容易!于是田汉提出:“必须扩大力量。如今福如班正在衡阳演出,何不派人前去搬兵?”田汉即刻给黄玉梅写了一封亲笔信,让自己的弟弟田洪和中兴团负责人彭菊生一起,到衡阳去求援,诚邀福如班来桂林与中兴剧团联合演出。
田汉先生的信传到福如班,艺人们比较激动,他们说:“讲什么联合演出呢?能够接受田汉先生的领导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福如班全体加入中兴湘剧团!”
福如班达到桂林之后,便与中兴湘剧团融为一体。连续演出了《双忠记》《江汉渔歌》以及田汉的新作《武松》。
湘北战场上的好消息不断传来,长沙三次会战的胜利鼓舞了中兴湘剧团的艺人,他们日益强烈地感觉到,湘剧不能离开哺育她的土壤。于是他们在桂林报纸上刊登出“告别启事”,像战士一样的发出誓言:“打回老家去!”
1942年11月10日,中兴剧团告别桂林,田汉为他们题写了“歌动湘漓”四字,以壮行程!
中兴剧团沿途演出回到湖南,至年底,达到衡阳。衡阳是福如班的福地,于是,中兴剧团一分为二:黄玉梅等人留在了衡阳,以福如湘剧团为名进行演出;吴绍芝等人继续北上,经湘潭回到了长沙。此时已是1943年年初。
又一年过去,正当吴绍芝一行向西流亡之时,福如湘剧团也逃出了衡阳,往西南方向的零陵迁徙……
不少湘剧艺人是举家结伴而流亡,也有更多的艺人在兵慌马乱中被冲散。
衡阳失陷之后,原湘剧抗宣二队领队之一、著名生角演员徐绍清与新婚的妻子、湘剧演员徐富词双双逃到了广西。
《湖南地方剧种志·湘剧志》记下了一则“徐绍清柳州卖豆饼”的轶事。因为这故事写得轻松生动,且摘录如下:
……1944年,湘桂大撤退,好似洪水冲垮了堤坝,一泻千里。徐绍清这对新婚夫妇好不容易挨到桂林,又站不住脚,只得再奔柳州;一路无餐无宿,夫妻俩到了柳州才赢得了一点喘气的时间。然盘缠用尽,生活无着,逃难的人不仅是满街满巷,实际上是漫山遍野。新夫人虽无怨言,却也难免踌躇,怎么生活啊!徐绍清只好赔着笑脸说:“莫急莫急!我们如今好比是当年关云长走当阳、败夏口,虽然为难,出路总是有的。”夫妻商量后,住进了山洞。为了一日三餐,徐绍清租了一担水桶,挑河水卖,干起了这不要本钱的生意来。徐富词则操持家务,随着一伙穷孩子到铁路边捡煤渣。两人辛苦了一天,傍晚,徐绍清回来了,空着双手,一言不发。问他才知道挑河水的人多拥挤,碰破了桶,没赚到钱,还要赔桶。徐富词只得安慰他:“你是唱姜子牙的,姜子牙卖面粉倒担回家,你有体会了。将来再演姜子牙,一定能演得传神。”话音未落,生起的炉子又熄灭了。徐绍清说:“你怎么一整天,一个炉子都没生好罗!”徐富词说:“这捡来的煤太差。”徐绍清近前一看,她捡来的不是煤渣,而是些已经烧过的煤灰球。两人只好相视大笑起来。
夜里,夫妻饿着肚子倦卧在山洞里,商量着明天的生计,徐绍清说他白天见到有人卖油炸黄豆饼,买的人多,生意很俏,只可惜没有本钱。徐富词听后说,有办法!她拆开内衣的衣缝,拿出她最后的一点财产,结婚时娘家陪嫁的一个两钱重的金戒指,要徐绍清明天去兑换,买锅和菜油、黄豆面粉,摆个夫妻摊,明天就营业。
第二天办齐了货,在山前大枫树下摆锅开炸。郊外躲空袭的人多,看样子生意会很不错。殊不知炸出来的豆饼特别硬,牙齿最好的人也咬不烂。买一个的,咬不烂自认倒霉;买两个的,试了味要退一个。夫妻俩瞠目结舌,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才弄清,油炸黄豆饼的豆子,先要用水浸泡,干黄豆炸出来是咬不烂的。——他们少了一道工序。
炸豆饼蚀了本,改换卖炖牛肉。徐绍清认为做这种食品,没什么高深技艺,只要干净卫生,火功到堂就行了。谁知吃客不但说没有味道,就连牛肉气也没有。顾客质问他们:“你卖的是什么肉?”夫妇俩百思不得其解,请教老厨师,才明白他们在炖牛肉之前把牛肉洗了又洗,炖牛肉之后又把第一遍有泡沫的原汁汤给倒掉了。——他们多了一道工序!
徐绍清的逃亡生涯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是因为他有新婚妻子为伴;而绝大部分流亡艺人却是苦不堪言,不少人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欧元霞,生行演员,被当时媒体评为湘剧“十大名靠”之一;是“湘剧泰斗”级人物。戏剧报刊《小春秋》对他的技艺有如此评价:“扮做均佳,嗓音沙哑而亮,台风第一,其出《翠屏山》之杨雄、《定军山》之黄忠,世罕与匹”。1939年,他曾担任湖南省戏曲抗敌后援会常委,又担任了湘剧抗敌宣传队第七队领队。长沙沦陷后,他与一些艺人一起逃往湘桂边境,1944年夏,病故于广西宜山。
陈绍益,唱工须生,唱腔极佳,道白清晰,极善悲剧,一切难演之戏,在他演来哀感动人。他在酩酊大醉之后登台,嗓音更为宏亮。《小春秋》评论他:“独掌湘戏唱工权威几二十年,盖以该伶天生嗓音宽阔宏亮,中气充足,其演《禅台报》《取成都》举世无双,并成绝响”。抗战初期,他曾参加湘剧抗敌宣传队第二队。1944年,在流离中被日军抓去服苦役,受尽折磨,含恨辞世。
胡普临,绰号“一股神”,湘剧名丑,《小春秋》也曾著文盛赞他的技艺:“演小丑一则,学易难精,如摹仿刻骨,诙谐滑稽,将剧中人品行为,一举一动,均摹仿到家,实属不易。湘剧小丑具此全材者不多;有之,其一股神胡普临乎”。然,一代名伶,在长沙失陷之后,逃亡至岳父家醴陵板杉铺。后来日寇占领醴陵,胡普临惨遭日军杀害。
董海奎,湘剧丑行演员,曾向胡普临学戏。他年轻聪颖,满腔热血,曾自编自演《新花鼓》,号召救亡,奋起抗日。流亡之际,不幸积劳病故,去世时年仅23岁。
徐初云,湘剧名净。他9岁丧父之后,自江西泰和流落到长沙,11岁入科班学戏。民国初年即成为湘剧“六大名净”之一。抗战期间,曾与欧元霞同任湘剧抗敌宣传队第七队领队;后又参加中兴湘剧团,四处流浪,终患急症于1946年死于长沙。
师青云,湘剧“十大名靠”之一。他的嗓音悠扬,中气充沛,唱做俱佳,能戏极多。1944年长沙沦陷之后,死于逃难途中……
就在徐绍清从桂林逃往柳州之际,黄玉梅率领的福如湘剧团又经历了漫漫的流亡之路:
——他们从衡阳逃往西南方向的祁阳、零陵、东安,又进入广西经金州、桂林、义林、龙胜,然后又折回湖南通道。就在通道的颠跛路上,一件不幸的惨剧发生了:剧团的检场师傅谭世早被汽车压死,其孀妇孤儿再也无法随队行进,被留弃在荒莽侗乡……
福如湘剧团掩埋好同伴的尸首,继续向北流浪,经靖州、达到洪江。
洪江,古称雄溪或熊溪,是五溪蛮荒之地。洪江商城位于沅、巫两水交汇处,历史上是滇黔与沪汉之间物资水运的必经之地。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使洪江自古以来就是湘西南重要的驿站和繁华的商埠。元朝末年,洪江古商城已成为湘黔边境的物资集散地,明清时期更是成为湘西南扼守湘、滇、黔、桂、鄂物资集散通道的商贸重镇,被称为“五省通衢”。明清以后,沅、巫水上千帆竞发,洪江镇上商贾云集、店铺如林。抗日战争时期,地处“大后方”的洪江更出现了“战时繁荣”。1934年,洪江3万7千余人,经商的就达1万3千人,除去童叟,超过半数。全国20多个省市和外国及港澳台的商人纷至沓来,小小的洪江竟有15家钱庄、7家银行、17家报社、8大油号、10大会馆、44个经商码头、30多家烟馆、40多家妓院、60多个寺庙,集市、书院、学堂、客栈,店铺多达1300家……,时称“小金陵”。
十年过去,洪江虽今非昔比,但比起其他城镇来,依然显示出一派繁忙景象。
福如湘剧团决定在洪江稍作停留,演出几场,筹集一点盘缠,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剧团还没开锣,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戏班。这些不速之客就是大名鼎鼎的吴绍芝、范元义等人。原来,义华抗敌湘剧团从邵阳出逃后,也是一路辛酸:途中,吴绍芝的儿子、侄儿,相继死于虐疾;吴绍芝也贫病交加,日渐消瘦……
众人诚邀义华抗敌湘剧团加盟演出。
然而此时中日两军正在策划、部署“雪峰山大会战”,因此,雪峰山西麓的洪江也处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最好的戏剧也无法叫座,最好的名角也缺少看客。福如湘剧团在洪江勉强演出了一段时间,只得继续向北转移。
——生存,成为了当务之急。
剧团途经安江,达到溆浦时,剧团“已经流离数千里,三四年间死亡过半”了(王申和《湘剧近百年史料琐谈》)。达到溆浦后,剧团边休整边演出,在生死线上挣扎,勉强维持着一团人的朝齑暮盐的生活。吴绍芝终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加上爱子罹难,痛彻心脾,一代名伶屈死在溆浦县龙司潭……
另一位“湘剧泰斗”罗裕庭,比其他湘剧艺人们死得更为壮烈!
自从淞沪抗战失去儿子之后,国恨家仇比海深,罗裕庭更加坚定了自己抗日的信念。1944年,当长、湘潭等地失陷之时。罗裕庭正带领导着原抗日宣传湘剧二队的艺人们在郴州、耒阳一带演出。
耒阳,曾是湖南省临时省会;长沙会战后,又作过第九战区司令部驻地。长沙沦陷不久,日寇立即向耒阳发起了突然袭击。
此时,罗裕庭一行正在耒阳涌金戏院演出。日寇突然袭来,剧团冲散,罗裕庭一家未及走脱,被陷城中。先是他的妻子、侄媳因病得不到医治而死;接着他的侄儿、湘剧著名老生罗洪元惨遭日军杀害……
罗裕庭被俘之后,被湖北籍汉奸王六幺告密,日寇得知他曾经编演抗日戏剧,将其关押在涌金戏院隔壁的财神殿,严刑拷打。罗裕庭没有屈服,横眉怒目,严词骂贼,并以绝食抗议日本侵略者的暴行,直到以身殉国。
耒阳财神殿上的“罗财神”,永远成为了一位正义之神!!!
黑夜总有尽头!
黄元和领导的原抗日宣传湘剧三队——春和湘剧团,仍然顽强地战斗在湘中一带。
黄元和(1887-1956),湘剧著名教习。他七岁入科学小生,后改丑行,因资质聪慧又勤勉刻苦,因此生、旦、净、丑皆能,唱、做、念、打俱精。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他就在湘剧戏班负责湘剧教学,可谓桃李满三湘。1938年11月出任抗日宣传湘剧三队领队,演出于湘南桂北一带。1944年“湘桂大溃退”时期,三队全体艺人团结一心,辗转于湘中城镇乡村,他们一如既往,“撞着倭奴的丧钟,唱着倭奴的葬歌,把它们——倭奴送到自掘的坟墓中去!”
1945年,日寇投降。黄元和怀着昔日杜甫“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的那种豪情与喜悦,回到了长沙。他抱着满腔的热忱重建湘春园,先后组建了精精剧社和群力湘剧团。
1949年6月,按田汉同志指示: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筹办湖南军区洞庭湘剧团。原湘剧抗敌宣传队的老战士大多成为了她的成员,团长由田洪担任,副团长就是黄元和。
湘剧从此获得了新生!
1956年9月20日,黄元和患食道癌在北京离开人世。这一天,正是黄元和先生66岁生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和湖南省文化局分别在北京和长沙为他举行追悼会。
北京的追悼会由田汉主持。悼辞中,田汉称黄元和为“战斗的老艺人”。田汉满怀深情地说道:“他的男女徒弟到外码头演戏受到流氓地痞恶霸欺侮时,他就带着敢于斗争的徒弟们去保护他们,凭着他那股子正气和舍死拼命的坚决态度,流氓也惧怕他三分。他就是这样跟旧社会的恶势力斗争过来的,也给湖南留下了一些纯正的艺术种子。”
战斗的黄元和!
永远战斗的湘剧!!
孙文辉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而作
2005年6月23日
《文史博览》2008年第8期
来源丨蛮野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