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明军谈艺术力与艺术史的野蛮主义
更新时间:202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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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上述三种形式才是我真正想表达的,它们代表了一种类似粗野主义建筑、本雅明之“积极野蛮”的野蛮主义,它们是一种能量体,是一种艺术力。同时我也想提出,作为一种展示的艺术史是否可能。您在书中提到,李格尔和瓦尔堡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桑佩尔(Gottfried Semper)及其物质主义。事实上,桑佩尔在讨论雕塑时特别谈到了物质的能动性。另外,施坦伯格(Leo Steinberg)的“平台式绘画”(the flatbed picture)也涉及物质性或客体性的问题。我自己的阅读体会是,您在整个论述中似乎回避了物质性,是有意为之吗?
鲁明军:坦白说,这本书的确有点反物质性或反物质主义。从李格尔、瓦尔堡反对桑佩尔开始,延续到我对视觉文化(包括物质文化)的质疑,包括在讨论“平台式绘画”时,虽然谈到了物质性,但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保留和矛盾。因为到这个阶段,驱动艺术力量不再是艺术本身,而是生产、消费和资本。我承认物质性的力量,但并不想给它一个绝对的合理性,而是希望通过重申图像潜能和形式意志,对它的不可约束性有所警觉和一定程度的克服。当然,我不否认物质性本身的能动性。比如在施坦伯格关于贾斯珀·约翰斯(Jasper Johns)的讨论中,就提到两个重要的变化,一个是“物(质)化”,另一个是“去人性化”,这后来就导向了“平台式绘画”及其背后的艺术的职业化问题。所以,我在论述中引入了马克斯·韦伯关于学术职业的观点,他认为职业思想关乎新教教派的核心教理:“上帝应许的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完成个人在现世里所处地位赋予他的责任和义务。这是他的天职。”也就是说,“物化”或“职业化”背后是有驱动力和能动性的,正如韦伯反复提到的“热情”和“激情”。并非巧合的是,讨论施坦伯格和李格尔、瓦尔堡那两章我都引用了韦伯。2022年,我策划复旦艺术哲学系列讲座时,特地邀请郁喆隽老师讲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试图与沈语冰老师讲施坦伯格的《另类准则》构成一种对话关系,正是基于这一考虑。因此,我想申明的一点是,其实形式、图像与物质之间也不是那么泾渭分明,就像你说的,从能动性或艺术力的角度来说,不仅形式与图像之间,包括它们与物质之间,也是相通的。这种相通性体现在我们对形式的理解,特别是在李格尔那里:他强调的其实是形式本身的能动性,这里他已经把形式物化、客体化了,但他也强调即使已经被物化,形式也是有能动性、意向性的。在这个意义上,你可以说他与桑佩尔并没有根本差别,形式中已经包含了物质,反之,物质中也包含了形式。另外,我之所以没有特别突出物质性,也跟媒介(理论)的问题有关。我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初还安排了一个结语,是一篇关于物质—媒介的文章,但后来删掉了,觉得赘在后面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同时,考虑到媒介问题本身的复杂性——这几乎是另一个巨大的议题——我索性暂时搁置,留待以后再专门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