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犯之子渡边义治，30 年自编自演话剧：将父辈的罪行告诉公众

更新时间：2025-09-03 18:36  浏览量：1

1991 年的一个深夜，渡边义治家中气氛凝重，哥哥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他过往的认知。“父亲曾在侵华战争中杀害中国人，战败逃跑时，丢下日本百姓，只带走了关东军自己的家属。” 彼时已 44 岁的渡边，从未想过自己平凡日子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沉重的家族秘密。他的父亲渡边爱治，竟是一名丙级战犯。

渡边爱治在 1943 年被派往中国旧满洲，参与镇压抗日游击队，双手沾满反满抗日人士的鲜血。后来，他进入旧满洲国政府出任官员，日本战败前又回到关东军军部。这样的过往，让渡边义治瞬间理解了父亲生前种种怪异行为的缘由。

小时候，渡边眼中的父亲是个性格暴戾、阴晴不定的人。他常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双眼发直，随后对母亲拳脚相加，对孩子则冷漠又严厉。一家人在邻里间被孤立，生活压抑而沉闷。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也选择自杀，渡边虽不知根源，但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被阴霾笼罩，幸福遥不可及。

得知真相后的渡边，内心五味杂陈，他决定踏上旅程，前往中国东北，探寻父亲当年的踪迹，也试图寻找自我救赎的方向。这一年，渡边带着妻子横井量子，带着对历史的疑惑，来到了长春历史博物馆。

馆内陈列的侵华史料，每一件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渡边的心。照片中日军军官的狰狞面目，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父亲在战争中犯下的滔天罪行。“照片上的日军军官让我想起父亲在战争中杀害的那些中国人，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从噩梦中惊醒了，做下罪孽总是要偿还的，可能是他梦中被冤死的人索命吧。” 渡边喃喃自语道。

这次东北之行，给渡边带来极大的冲击，也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回到日本后，他凭借着内心的震撼与感悟，创作了话剧《再会》。该剧以在中国的日本残留妇人 “治” 重返日本，寻找失散多年却已再婚的丈夫为主线，展现了侵华战争前后每个日本人的自我救赎。“再会” 二字，有着深刻含义，象征着正视过往的侵华战争历史，勇敢地重新面对。

《再会》在日本各地、中国、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公演了 255 场以上，仅北海道一地就有 2 万人观看。它让渡边在戏剧创作中找到了表达自我、反思历史的途径，也为他后续更深入地探讨战争罪行埋下伏笔。

1995 年，渡边义治和横井量子来到南京。当渡边双手合十，为日本侵略者的罪孽忏悔、虔诚为死难者祷告时，奇异而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他眼前突然一片血红，揉了揉眼睛，却依旧无法驱散这片血色，脑袋像要裂开似的疼痛，耳边还响起 “呜呜” 的声音，起初是一个人的，随后逐渐增加，变成两个人、三个人，直至几百几千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而当渡边艰难地离开现场后，所有身体上的不适瞬间消失。

这一奇特经历，让渡边更加坚定了面对南京大屠杀这一沉重历史问题的决心。他深知，作为侵略中国的日本人家庭成员，必须为父辈的罪孽诚心诚意地赎罪。

回到日本后，渡边花费一年半的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地狱 12 月 —— 南京悲剧》的剧本创作中。这是一部舞台朗诵剧，分两幕，渡边和横井分饰多个角色。为了还原南京大屠杀的真实历史，他们查阅大量资料，包括美国传教士维特林遗留下的日记、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证言、从军记者的证言等。通过这些真实素材，他们向人们讲述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也表达了自己作为战犯的儿子、发战争财的日本商人的女儿，对侵华战争的忏悔。

在南京，他们遇到了死难者的家人。一位老太太静静地坐在石阶上，表情哀伤。这让渡边夫妻不禁想到，自己的母亲在晚年能在医院里接受医护照顾，安享晚年，而与母亲同龄的中国女性，在南京大屠杀中却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杀戮和性侵。之后，他们又见到几位南京大屠杀的亲历者，老人们平静讲述着曾经的遭遇，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渡边夫妻的心上，让他们想要赎罪的心情愈发沉重。

渡边义治夫妇在话剧舞台

2006 年，《地狱 12 月 —— 南京悲剧》正式公演，在南京、纽约以及日本国内公演了 44 场。渡边表示：“每个人的家族史中都会有身为加害者的罪孽，我希望每个人能够正视过去，有身为加害者的自觉，为亚洲受害者祈福。”

除了《地狱 12 月 —— 南京悲剧》，渡边夫妻还创作了多部以反思战争为主题的话剧。比如《眼见为证》，这部话剧聚焦日军慰安妇的悲惨经历。在话剧中，横井量子以第一人称叙述了两名韩国慰安妇和一名中国慰安妇的真实故事，用细腻的独白和肢体语言，表现了慰安妇所受的身体虐待、内心痛苦以及生活的煎熬。剧中人物在大胆说出自己的悲惨故事后，强烈要求日本政府向她们道歉谢罪。

渡边义治的创作灵感，很大程度源于自己的成长经历。他回忆说：“我从小就记得父亲藏着的那把军刀，沾过很多被杀者的鲜血。尽管他已经把血擦干净了，但是那些冤魂一直跟着他。他经常在半夜惊醒大叫，并对母亲拳打脚踢施暴，我就在这样精神崩溃般的环境中长大。” 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沉重灾难，也让渡边的家庭支离破碎，父母的人生从未有过幸福，父亲死后，母亲上吊自杀。

横井量子

横井量子的家庭背景同样与战争紧密相连。她出生在东京一个商人家庭，有一天意外发现父亲经营的商号曾为南京大屠杀日军运送物资。这个残酷事实让她痛心不已，与渡边结婚后，两人始终生活在对那场战争的悔恨和反思中。他们说：“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段历史，我们是来赎罪的。”

20 多年来，渡边夫妇以一己之力，自编、自演多部话剧，在日本、中国、美国等地巡演。他们的剧团只有两个人，生活极为节俭，甚至到超市打工赚取微薄收入，只为将全部财产投入到话剧的创作和演出中。在日本国内，他们被视为异类，饱受攻击和排挤，甚至接到过死亡威胁，但这些都未能动摇他们的决心。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通过一场场演出，越来越多人了解到日本军国主义的历史真相。渡边义治坚定地说：“我要把父辈犯下的罪行告诉公众，我的人生才算完，我要继续下去，直到生命结束。” 就这样，他们就像黑暗中的烛火，虽微弱，却努力照亮人们对那段历史的认知，以自己的方式，为父辈的罪孽赎罪，为历史的正义发声。

小林阳吉

最后用日本八路军新四军老战士协会前事务长，同时也是受邀参加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大会的日籍八路军老战士小林清之子小林阳吉的话来结束本文：“一个民族的反省远比另一个民族的宽容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