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lpaper独家｜Radiohead畅谈Radiohead怎么搞封面艺术

更新时间：2025-09-08 21:02  浏览量：1

Preface

当下，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展出着各类作品：专辑艺术封面预示着行将降临的狂飙突进运动，新冠时期的画布上恣意挥洒着蛋彩与树胶水彩，蛛网般密布的笔记本手稿正出自英国乐坛极为伟大且朦胧的词曲大师。墙面上展示着多件巨幅作品，一段绝妙的冷幽默文字十分醒目，正是“This Is What You Get”展览的解说词。

这场盛大展览可谓包罗万象、色彩纷呈，展现了Radiohead乐队主唱兼词曲作者Thom Yorke与长期艺术搭档Stanley Donwood的创作全貌，包括专辑封面、画作、随笔等。展期持续至2026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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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head乐队主唱Thom Yorke（左）与艺术家兼长期搭档Stanley Donwood（右）。身旁陈列着部分艺术作品，正于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展出（至2026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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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This Is What You Get”展览现场；上图为展览内的专辑展示墙。

专辑《Hail to the Thief》（2003年）的艺术封面之下附有一段说明文字：“Donwood最初的专辑封面构想是在英国国家名胜古迹信托（National Trust）的花园中竖立起巨型植物生殖器造型，并通过数字技术进行呈现；此举未能说服Yorke。”

当我向Yorke复述这段文字时，他立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那么，为何他当年未能被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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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head，1996年。40 年前，Radiohead在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馆附近的阿宾登成立，1992年发布首支单曲《Creep》大获成功，他们的音乐将非传统的摇滚乐与电子乐、管弦乐以及从爵士到Techno的各种元素融合在一起，同时运用抽象的和声语言，形成独特的声音世界。

现年56岁的Yorke于上世纪90年代初结识了本名为Dan Rickwood的Donwood，当时二人同在埃克塞特大学攻读艺术。此后Yorke的作品均由这位挚友操刀，包括Radiohead乐队所有的视觉设计、他与吉他手Jonny Greenwood的另组乐队The Smile的作品，以及他的个人项目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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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nley Donwood，La Fabrique 录音室，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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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eor Oligarchy，Stanley Donwood，2007年。

Yorke回忆道：“那段对话很短，是在洛杉矶的录音室。Donwood走了进来，坐下就开始说这件事，我当时慌了有五分钟的时间。”

比Yorke小三周的Donwood解释道：“因为当时只剩两周时间来完成这件作品，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在那之前我确实已经加入了National Trust。”

Yorke表示，他的第一句话还不是“这样估计行不通”，而是“培养植物不得要三四年时间吗？”

Donwood澄清道：“本来准备耍个花招，想用铁丝网和人造草皮蒙混过关的。”

Yorke：“好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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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head《The Bends》专辑封面，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1995年。

一段横跨三十年的创意合作，始于1995年两人为Radiohead乐队专辑《The Bends》携手打造的封面艺术（当年两人溜进牛津大学的约翰·拉德克利夫医院拍摄铁肺，却拍下一个练习心肺复苏的假人）。

时至今日，Yorke和Donwood仍能逗笑对方，仍能激发彼此思考，仍能促使彼此走出舒适区。今天也不例外，两人勉强同意去做一件并不十分热衷的事，那就是接受采访。分开采访？想都别想。一起接受Wallpaper*国际版独家专访？放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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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st Print – Glamour，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2000年。

Interview

访 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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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head乐队主唱

Thom Yorke

艺术家兼长期搭档

Stanley Donwood

W* ：

Thom，为什么你们会妥协于这样一场为期五个月、在一家肃穆的机构中举办的展览？毕竟这场展览泄露了你们创作中不好的一面，并且如你所说，令你“倾尽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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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页笔记本，以“警察头目”为主题，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1996–98 年。

Thom Yorke：

哈哈，妥协这个词用得好。我想我们和所有人一样，都会对这场展览感到好奇。这是一个缓慢燃烧的过程，最开始是我们打算为《Kid A》这张专辑做一个装置艺术（原计划于2020年纪念该专辑发行20周年），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场游戏……

Stanley Donwood：

因为新冠疫情，当时我们和所有人都谈过，比如V&A博物馆和阿尔伯特音乐厅，真的很有趣。

Thom Yorke：

当时和政府机构打交道也真的好玩，总之还是躲过一劫。话说回来，想要去实现这个想法本来就很离谱，但我们又已经做了所有的这些数字模型，真的很用心。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给那个时期的作品分类，找回所有的书，所有零散的手稿和文件，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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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 Yorke为专辑《Karma Police》所写的歌词手稿，1995年。

于是就非常缓慢地演变成了一场展览之类的……一件装置作品变成了一场展览，又变成了一个归档的过程。虽然我一直在担心，但这个归档过程还挺有意思。我记得PTA（电影导演Paul Thomas Anderson）对我说过：“别回头，会难堪。”但同时又让人有点开心，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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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rke首张个人专辑《The Eraser》的封面为Donwood的油毡版画《London Views》的细节，其创作灵感部分源于他与Yorke在康沃尔郡共同目睹的一场洪水，风格灵感源自中世纪一部包含城市版画的百科全书《编年史》（The Liber Chronicarium，1493年）。

上图：London Views（收录于《The Eraser/Amok》专辑），Stanley Donwood，2015-6，合成图像，油毡版画全版。

下图：London Views（6/14），Stanley Donwood，亚麻油毡版画，200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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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手稿，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

W* ：

你曾谈到1997年创作专辑《OK Computer》的那段时间，说“对我个人来说是一段奇怪的经历，好像生活在泡沫中，无休止地巡演，感觉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我看到专辑封面艺术中也反映出了这一点，这部分创作来源于你在康涅狄格州拍摄的高速公路和大路交汇处的照片。用现在非常时髦的话来说，如今在阿什莫林博物馆成片成片地看到这些图像，多大程度上触发了那些曾经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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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 Computer，同名专辑封面, 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 1997年。《OK Computer》的创作离不开平板扫描仪，他们扫描了大量素描本中的图像以及各种找到的图像在电脑上合作创作拼贴画。

Thom Yorke：

我不认为是触发了那些感受，其实更像一种情感宣泄。当我们完工（OK Computer的艺术作品）的时候，我觉得很好地为那段时期画上了句号。我会去想“原来是这样一段经历”，尽管某种程度上这张专辑有点胡言乱语，但总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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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1997年。

Stanley Donwood：

当时有家报纸评价我们的作品，大概是说：“居然真的是在努力表达点什么。”我当时的想法是：“又夸又损的，简直绝了！”

Thom Yorke：

哈哈，夸里带损，我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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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1994年，设计图打印件，由Stanley Donwood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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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Heavy Snowfall on House，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1995年，Lambda 纸上印刷；

右图：Surface，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1995年，Lambda 纸上印刷，SCHUNCK系列。

W* ：

Dan，在Kid A这张专辑中，你用到了数张接近两米见方的大画布，还有阿泰克斯涂料和调色刀。这种方式多大程度上是在呼应甚至预示Thom和乐队当时制作的专辑音乐（众所周知困难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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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 A》专辑封面，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2000 年。 © XL Recordings Ltd

Stanley Donwood：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在一个很冷的仓库里租了一小间艺术工作室，有这些大画布，当时是想做一些姿态性的大标记，但我一直都明白这件作品最终是要做成12厘米见方的CD封面，所以显然不能在里面塞太多东西。而音乐创作是同时进行的，后来我们把工作室搬到了乐队工作的地方。

Thom Yorke：

那时真的做了很久，瞎折腾了很多不同的东西。录歌也是，写了好多完全讲不通的内容。但是回想一下，那时候Dan把这些画布搬进了大工作室，还没完成的就挂起来，这才是灵光闪现的时刻，正好和我们最终确定的部分歌曲和编曲的开头对上了。之后又是好多个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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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Get Out Before Saturday，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00年，布面丙烯。

下图：Residential Nemesis，Thom York与Stanley Donwood, 2000年，布面丙烯。在这段时期，绘画对于York可以缓解《OK Computer》巨大成功带来的压力，他的一些作品灵感则来源于报纸上报道前南斯拉夫内战的图片。

W* ：

相比之下，紧接着的下一张专辑Hail to the Thief（2003年）最初的想法是快速完成，待在洛杉矶的两周内就要做好。Thom，你说过：“我写了一些平时不会写的歌词，因为真的没有思考的时间。”在抛开Dan那些植物的想法后，最终创作的艺术作品和原本的想法有相通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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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海岸，《Hail to the Thief》专辑封面艺术作品，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布面丙烯画，2003年。

Stanley Donwood：

我对洛杉矶非常不熟悉，觉得它根本就不该在那里，因为气候和地貌真的很反人类。到了以后住进一家酒店，基本就是在沙漠里。你去小便，会发现超大的便池里装满了冰，都是冻住的水！还是在沙漠！环境真的太差了。

还有很多塑料，到处都是石油产品。我们绘画中使用的所有颜色都是煤焦油染料和人工合成色素，也就是化学剂制成的颜色。到处都是广告牌，写着各种文字，甚至草坪上还有小牌子写着“武装保护”。我就觉得至于吗？不就踩了下草地？感觉非常压抑。

所以我把这些都写了下来，在城市里记了很多这样的文字，然后全部都盖到最初的几幅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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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King Of Limbs》专辑封面，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11年。

W* ：

来谈谈全新现场版专辑Hail to the Thief。Thom，你最近为了和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合作Hamlet/Hail to the Thief项目，在重新翻找乐队档案。你在寻找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Thom Yorke：

要找别人演奏乐队的歌曲肯定有种奇怪的感受，但在现场聆听录音曲目也有好的地方，能让歌曲表现更灵活，少了一成不变的感觉，不会想着“这里肯定是这样唱了”或者“肯定和唱片里一模一样”。

因为当我们现场演出时，表演不会很精细，发挥也是即兴的。现在和过去都不会花很多时间在这上面，有什么就用什么，就是一种DIY式的现场演奏心态，当然也很管用。

所以，我需要找到一种特定的能量。我们在准备这个项目时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试图找到那种狂躁的能量，一种在音乐演奏方式上隐约令人不安的东西。奇怪的是，我发现档案发给我的现场表演比唱片更有那种能量，似乎更适合这种相当激动不安的心态。它有一种酝酿的愤怒感，但却是被误导的，于是感到困惑，最后迷失了。这种感觉很难准确描述，但确实更具有那种应有的能量。后来真的给了我启发，让我可以去告诉这批新合作的音乐家：“关键不在于细节，而是这种能量本身。” 很让人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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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aith（收于《A Moon Shaped Pool》专辑），2016年，画布珐琅彩。

W* ：

自两位携手创作《The Bends》的视觉作品已经有三十年了，如今专辑艺术的影响力下降，甚至可能退出人们的视野。我们都不会把它们放在小小的塑料盒里，在收听这样那样的唱片时，可能也只会在喜欢的流媒体平台上看到这些邮票大小的插图。这种情况对你们为音乐创作配套艺术会有怎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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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ken Fen，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13年。

Stanley Donwood：

我们一直有个想法，比如你在唱片店对面能看到一张30厘米大小的图片，在你的角度它就只是一个小指甲盖而已。但它吸引了你的目光，你就会走过去观看。所以我们一直想去做一些看起来足够有趣、能吸引人走过去的东西，能吸引人拿起来就更好了。

Thom Yorke：

还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流媒体更像电台，使用它的体验更像是有广播在背景中播放，而不是说和你所听的东西真的有强烈的联系。正如你说的，只看到缩小的图片，好像就是设计来让你不要去在乎的。

这样真的很可惜，因为它能给你一种事物平等、不断延续的感受，只有在唱片店才能体验到，或者是去到朋友家、给你放一张1970年代晦涩难懂的爵士唱片时的体验。流媒体不是这样的，它有用，但更像是一种过渡性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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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l of Eyes，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23年，亚麻布上蛋彩画、水粉画和石膏（用于The Smile的《Wall of Eyes》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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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l of Eyes（为The Smile创作），CD封面模型，2023 年，照片纸打印。

W* ：

话虽如此，但众所周知，如今再度兴起的黑胶唱片更贵了……

Thom Yorke：

我一直认为总有另一种新体验会出现，不觉得眼下就是终点。当然，黑胶唱片的销量回来了，这有很大帮助。但我认为重要的问题是，对艺术家而言，与音乐相伴的视觉元素是否还重要？我们是处于一个体验周期末端的怪胎，还是处于另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体验周期的途中？做视频也是一样，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做好一个，然后他们说：“好吧，能剪成15秒的TikTok版吗？”你就会想：“呃……！”

这些事都一样，你会想：我该难过吗？还是继续做下去？我想我会继续做下去，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动力促使我们完成这项工作，还有一种动力促使我们想要看到两者碰撞、相互对抗。这对我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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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 the Edge，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23年，木板上裱糊画、水粉画和墨水（曾用于The Smile）。

W* ：

乐队的下一张专辑艺术会是怎样的？

Thom Yorke：

（狡黠一笑）哈哈哈，下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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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branes，Stanley Donwood与Thom Yorke，2022年，布面蛋彩画、水粉画，

W* ：

你们今年秋天要重返绘画工作室，如果不问一下乐队什么时候重返录音工作室，那就太对不起今天的采访了。

Thom Yorke：

不知道呢，就我看来还没提上日程。

Stanley Donwood：

我有些还没怎么深入实践的（艺术）想法。我有聊过我是怎么加入National Trust的吗？当时准备的植物还在那留着呢……

Thom Yorke：

后面还放着一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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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head演出海报，Thom Yorke与Stanley Donwood。

采访/撰文：Craig McLean

翻译：吕思雨

编辑：Mal

编排：石头

图片由Stanley Donwood和Thom Yorke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