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器RICHAUS:重庆艺术商业的先锋实验场
更新时间:2025-09-11 17:08 浏览量:2
从先锋艺术驻地“器·Haus空间”到复合型艺术商业空间瑞器(RICHAUS),这场生发于重庆本土的跨文化实验已走过20年。
有人形容器·Haus空间是本地艺术家发芽、出去、再回来的“储水池”,也有人将其比作一条不断冲刷艺术家的溪流。这句话在瑞器的语境里被进一步放大,当这条溪流汇入中瑞产业园的13,000平方米街区,它开始与资本、地产、消费、社群乃至城市更新发生更复杂的化学反应。溪流不再是单纯的滋养,而是要在高度标准化的商业地产世界里,寻找一条反主流的航道。
1、序章:从微光到洪流
时间拨回二十年前。当杨述和倪昆在重庆创立器·Haus空间时,中国当代艺术生态尚在襁褓。依靠英国三角艺术基金会等国际支持,这个西南“微光”成为实验艺术的孵化器。
作为当代艺术收藏者,葛子妮初期以赞助人身份介入,发起艺术商业品牌瑞器,主导了与器·Haus空间的合作,并将其纳入世纪精信集团开发的商业街区版图。“瑞器这个名字代表初心,我们想做中国稀缺的独立艺术机构载体。”
这个选择充满冒险。2024年重庆商业地产正值寒冬,但她看到的是蓝海:“标准化商业严重过剩,非标业态反而有市场空间。”瞄准物质消费过剩时代的精神需求空缺,瑞器的确具备稀缺性,而招商手册上那句“以情绪共鸣取代功能主义”,成为对抗同质化的宣言。在空间设计上,刻意保留混凝土墙面的“多义性与留白”,邀请“友人制土研究所”打造出野性质感,甚至将景观设计成西南植被与东南亚风情的混血——角落里的板凳就是一段来自云南的老木头。这种“在地性”不是符号化的拼贴,而是把西南山地的呼吸节奏,嵌入重庆最国际化的产业园区。
瑞器的野心,就是成为那个值得消费的场域。但它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当艺术从非营利的小众实验场,走向必须自负盈亏的商业综合体,如何避免“文化赋能”沦为中产阶级的身份景观?
葛子妮列举了其中一个解决方案,即组建“折耳根联盟”——一个聚焦于云贵川藏主理人品牌的非标商业实验。贵州的织物、云南的器皿、西藏的咖啡,这些带着强烈地域气息的小众品牌将被引入瑞器,与当代艺术、花艺工作室、独立出版机构共处同一动线。
2、非标实验:当艺术成为商业的“转译者”
采访中,“发心”——一个在重庆地产圈极少被提及的词汇,被葛子妮反复强调。在她看来,与北京、上海相比,重庆大众当下的艺术认知尚弱,但真正的“解决方案”不是迎合现状,而是主动引领。瑞器愿意用十年、甚至两代人的周期去培育审美土壤,把“薄弱”视为可生长的留白,以长期主义和利他初心做内容,用企业责任为城市补课。
“可能需要5-10年培养观众,”世纪精信实业董事长周琦坦言。作为业主方,他们希望通过多元化的收入来源和综合性的运营策略,减少对单一租金收入的依赖:“园区生态价值比即时收益重要。”这几乎颠覆了民营企业对现金流的传统想象:自持物业、自持运营、漫长的培育周期、不以租金为唯一回报模型。
商业内容力取代传统地产商最关心的坪效与转化率,“我们希望通过展览、论坛、音乐、市集等多维度内容机制,将瑞器街区变成可体验、可感知并且可讲述的叙事载体。”为之建立起低成本高粘性运营策略,一方面通过模块化展陈、市集共创等软性内容快速建立情绪识别系统,另一方面实践策展式商业逻辑,用快闪店测试品牌匹配度,每周举办艺术沙龙/放映会积累社群,动态调整业态。
建筑师齐帆,作为瑞器餐饮零售业态的招商合伙人,同样表示瑞器不以“填满商铺”为目标,而是试图将2-5楼形成设计、办公、展演、零售的垂直闭环,把跨界内容常态化。最终愿景是成为一个文化、地理、艺术三轴平衡的先锋窗口,可向外对接国际艺术、商业机构,向内输出西南原创力。
这些看似反效率的逻辑背后,是对重庆消费力的一次重新评估:2024年重庆社零总额全国第二,消费力充足但优质供给稀缺。数据揭示了一个被忽视的事实——重庆人并非缺乏消费能力,而是缺乏值得消费的场域。而瑞器所在的金州大道地处两江新区核心,周边高净值人群密度居全市前列。
然而,商业的真相永远比情怀更锋利。瑞器街区招商负责人袁满在采访里坦言,项目也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内容理想与现实运营的拉扯中”。年底试营业时,商户入驻率可能不如预期,但他们拒绝用牺牲艺术调性来换取“表面充足率”。转换的代价是时间。在采访中,所有人都提到“十年”这个周期。10年足够让一代重庆小孩在瑞器完成第一次美育启蒙,也足够让一批主理人品牌从“慢闪”变成常驻。但十年也意味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经济周期的波动、消费偏好的转移、艺术生态的迭代,都可能让这条反主流的航道搁浅。
这种拉扯在重庆并非孤例——从南之山到鹅岭二厂,几乎所有非标商业都经历过“打卡红利”后的真空期。瑞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弹性边界”:用36个月的“慢闪”周期测试品牌与客群的匹配度,用定期举办的论坛、市集、驻地分享维持社群温度,再用艺术商店部分收入回流基金,反哺下一轮驻地项目。这种动态平衡机制,本质上是在商业地产的刚性框架里,为艺术留出一条可以喘息的缝隙。
3、十年“赌局”:长期主义的重庆样本
缝隙的背面,是重庆艺术家长期面临的“离开或留下”困境。器·Haus空间创始人之一杨述在90年代曾带着重庆当代艺术冲出西南,却在2000年后目睹大量同行出走。瑞器试图成为那个让人留下的理由——不仅因为这里有空间、有资金、有展览,更因为这里有“同频共振”的社群。
在采访中,花艺设计师黄毛毛把这种共振形容为“同质相吸”。他的工作室“谢黑米”即将从加州花园搬到瑞器,正是因为这里“土壤纯净”,没有商业模板的禁锢。他甚至不介意自己的作品被定义为“小众”,因为“花材只是媒介,关键在于表达视角”。这种表达视角在瑞器的语境里被进一步放大:当观众买下一幅3000元的驻地艺术家原作,他们其实是在为下一轮驻地项目支付材料费;当他们参加一场周末市集,其实是在为艺术家、创作者争取留在本地的可能性。
这种“微小参与”构成了瑞器商业模型的基石。葛子妮称之为“艺术生活的持续对话”——商业收入不再只是租金,而是成为艺术生产的众筹;观众不再只是消费者,而是成为艺术生态的共建者。
这种模型在重庆是否有可复制性?世纪精信董事长周琦给出的答案是“长期主义”。在采访中,他把瑞器放进集团“新质科技”战略的框架里:艺术不是盈利工具,而是内容抓手;产业园不是钢筋水泥,而是生态容器。当19万平方米的美式学院派建筑群生长出一个“泛商业艺术综合体”,它实际上在尝试回答一个更宏大的命题:在物质过剩的时代,城市更新如何从功能主义转向情绪价值?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藏在瑞器对“打卡”的重新诠释里。在社交媒体语境里,“打卡”已被污名化为浅薄的网红经济。但葛子妮坚持认为,打卡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打卡之后能否留下记忆。瑞器的空间设计刻意保留多义性与留白,让观众在拍照之余不得不面对艺术作品本身;它的展览动线与商业动线交织,让观众在买咖啡时偶遇一场驻地分享;它甚至把宠物乐园、儿童秋千与当代艺术装置放在同一花园,让不消费的人也能停留。
“瑞器挑品牌,先看它会不会‘聚人’。”在招商手册之外,艺术板块负责人张妤涵给出一条更感性的标尺:一个独立出版机构能不能把读者留下来,比它能卖多少书更重要。她举出北京独立书店Postpost的例子,通过独特的选品、空间设计和不定期举办的沙龙、小型音乐表演、展览等活动,这家书店吸引了一批“文化杂食者”,形成了一个黏性较高的社群。瑞器借鉴的不只是业态,而是“内容即社交”的算法,把展览、市集、工作坊拆成可拼装的“社交颗粒”,让每一次相遇都成为下一次活动的预告。从影像艺术的分享到实验音乐演出,更多的品质艺术教育还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这种设计逻辑,本质上是在把“打卡流量”转化为“美育入口”——当重庆人开始习惯在非美术馆的空间里与艺术相遇,瑞器就完成了从商业体到“城市会客厅”的身份转换。
在短短一个月的试运营期间,瑞器已成功举办了11场活动,涵盖泛文化论坛、分享会、艺术工作坊以及音乐活动。尽管大部分商户尚未完成入驻,但这些活动已经吸引了超过万人次的客流,并在社交媒体上获得了超过百万的曝光量。此外,瑞器在一个月内成功将商户入驻率提高了近50%。
正如葛子妮所说:“如果我们失败,至少不是因为发心不正。”发心的终点,是重庆是否需要一个“非标商业”的答案。在采访的最后,葛子妮提到一个细节:瑞器招聘启事发出后仅一周,收到十多封来自北上广的重庆人求职信,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回家的机会。这个细节或许揭示了瑞器最深层的价值——它不是要成为下一个阿那亚或天目里,而是要成为重庆人自己的文化容器。
当容器足够大,足够自由,足够野性,它就会自然生长出属于这座城市的叙事:码头文化与国际视野的碰撞,工业遗产与未来科技的嫁接,火锅江湖与当代艺术的共生。这些叙事最终会在瑞器的混凝土墙面上,留下比任何商业模型都更持久的痕迹——那是重庆终于学会为自己讲故事的证据。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