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团长当情人面扇我巴掌,我平静打了通电话五分钟后他却跪地求我
更新时间:2025-09-11 02:08 浏览量:1
排练厅的白光像冬天的走廊,干净、冷。
雨打在落地窗上,像轻敲玻璃的指尖。
他抬手时袖口一翻,黑色西装的线条很利落。
巴掌落下那一秒,我想的是锅里的汤会不会糊。
左脸颊迅速发热,皮肤像被扔进沸水里,耳朵里的嗡鸣盖过了屋顶上空的风声。
“你别在这里闹。”他压着嗓子,喉结滚了一下,肩线绷成一条弦。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那个女孩。
她穿白色连衣裙,领口有一粒金色小纽扣,眼睛亮,肩膀很窄,像还没长开的大人。
“顾团长……”她喊了一声,嗓音清甜又发颤,像琴弦被拂了一下。
周围有人停下了排练,腰鼓敲击像卡壳,音符悬在空气里,落不下去。
我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
屏幕反光,映出我左脸一片不自然的红,像石榴被掰开,籽的颜色。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按下去。
“罗姐,我。”我声音平稳,像读合同比条款。
那头是我们公司对接大型城市艺术季的财务罗青。
“在开会吗?”我问。
“快结束,你说。”
“请你现在以‘乙方道德瑕疵、违规触及甲方廉洁条款’为由,暂停对‘市艺术团’的尾款支付,邮件抄送法务、总监和市文旅协会,理由我会补充成文发送附件。”
罗青沉了一秒,问:“你确定现在?”
“现在。五分钟内发出去。”
窗外一列车从轨道上过,轰鸣声像压下来的钢铁门,空气随之震颤。
我抬头看顾行之,他眉头抽了一下。
他的手机同时亮起,屏幕上是一个推送弹窗:账户预警。
我没看清内容,他的手背青筋突起,按灭了屏。
四周有人倒吸气,小安往后退了一步,鞋跟摩擦地板的声音轻轻响。
“你做了什么?”他压低声音,视线从我左脸滑到我的手上。
“打了个电话。”我说。
“再等五分钟。”我补充。
窗外雨又大了一点,像有人把天空的锅掀了盖。
“你疯了?”他问。
我看他,慢慢呼吸,让右脸颊带动左边,疼得像被针线在缝。
五分钟很长。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拉上拉链的声音清晰。
“今天公共场合,我不继续说。”我说,“晚上回家,我等你。”
我转身,出门,走廊的白光跟着我走。
身后有人在低声议论,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打点。
我的手指有一点抖,它们在空中像找不到落点的鸟。
我按了下左脸,温度炙手。
我想起厨房里那口砂锅,想起放在案板上的石榴,想起橱柜里挂着的一枚玉坠。
两天前,我正抱着那口锅,听着汤咕嘟咕嘟地翻滚。
两天前。
时间像一条被拉住的橡皮筋,轻轻弹回去,打在手心上,有一点疼。
厨房蒸汽雾起,我把姜拍碎,丢进去,汤面掀开一层薄薄的白雾。
顾行之的手机放在冰箱顶上,屏幕朝下,背面是黑色磨砂壳。
他在浴室里,水响像雨。
我洗石榴,把它割成四瓣,一粒粒剥下,红得像小小的心脏。
手机亮了一下。
我原本没打算动,但它又亮了一下,连续震动,像催促。
我用湿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起手机,解开它的面容识别。
屏幕上弹出一个行程提醒,图标是小火车。
我点进那只常用的旅行软件,它在后台打开,顶部有个浅灰色的标签:常用同行人。
底下第一行写着:安晴。
备注:小安。
我指尖停了一秒,像按到一个看不见的刺。
名字我不陌生。
他提到过她,“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唱高音像年少时的雨”,那时候他眼睛亮,像看见了一个新鲜的调子。
我往下滑,最近的订单是江城到本市的高铁,座位第二排,旁边是一个同车票的人名缩写:A.Q.
再往下,有两张电子客票截图,时间在上周三和前天。
我关了旅行软件,又点开一个酒店软件,它自动登录了他的会员账号。
订单详情里显示两晚连住,连住优惠,早餐两份。
入住人姓顾,同行住人备注“AQ”。
酒店的名字我去过一次,是靠近城郊的温泉酒店,走廊白光,房间黏着淡淡的硫磺味。
汤锅里“咕嘟”一声,溢出一点汤,顺着锅沿滑到灶台上,我扭小火。
洗手,把手擦干,再把手机放回冰箱顶上,屏幕朝下。
浴室里水停了,他打开门,热气扑出来,像刚从山洞里出来,人身上还带着潮。
“今天怎么想起炖汤?”他问,抹头发,毛巾绕着手腕。
“突然想喝。”我说。
“还有面,等会儿你吃汤面还是汤?”我问。
他笑了一下,“面吧,你做的面好吃。”
他坐在餐桌旁,手机拿起又放下,像犹豫什么。
他最近常这样,拿着手机像拿着一块烫手的铁,握不住也不舍得放。
我把石榴装进碗,他伸手去拿一粒,指尖沾了红。
“你明天有排练?”我问。
“有。”他掰开一粒核,塞进嘴里,“要定节目单,月底艺术季。”
“赞助讨论得怎么样?”我又问。
“你们公司还要调整条款。”他看一眼我,“总监说了算。”
“总监在考虑给你们加一条‘艺德’约束。”我把面下进滚水,面条沉下去,过两秒浮起。
“艺德?”他笑了一下,有点嘲,“这年头德也能入合同了?”
“可以。”我说,“合同要约束可观察的行为,不是内心。行为可证,德不是抽象的。”
他没接话。
面煮好,我把汤舀在碗里,又捞面,撒葱花蒜末。
他吃一口,说:“咸淡刚好。”
我看他,忽然说:“你的手机提醒你车票了。”
他手抖了一下,筷子碰到碗沿,轻轻一响。
我装作没看见,起身去洗石榴沾过汁的砧板,水流冲走红色,汇进下水道,慢慢淡了。
那一晚我们没有谈。
我不喜欢在饭桌上拧断一根还在煮的面。
第二天,我去上班。
公司在市中心,楼下是咖啡的味道,楼上是打印机吐纸的味道。
我把所有我看见的东西打印出来,整理成一份薄薄的纸,封面写:情况说明。
标题下是四个小点:
一、证据列表:常用同行人截图、酒店订单、电子客票。
二、时间轴:上周三、前天、明晚排练安排。
三、关系阐述:工作上下游、婚姻状态、无子事实。
四、潜在风险:乙方资质,艺德条款触发可能,舆情风险。
我拿着它,放进文件袋,夹在会议资料的最底下。
下班时天开始变阴。
我撑伞去了火车站,站厅灯在雨雾里像被打磨过的白玉,冷透。
广播播报某趟列车进站,轰鸣像远处雷。
我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看着那条人流像河,往前方的检票口缓慢挪动。
手机震动,我打开,是一个陌生号发来的邮件回执:酒店复印件备份已寄出,请查收。
这是我下午打过去前台问起来的,他们态度底气不足,但在我报出对方姓氏和入住时间后,声音变得小心。
“女士,我们只能提供基本协助。”她说。
“你已经协助了。”我说。
我等了一会儿,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他迟迟不出现。
他可能换了路线,或者他压根不从这条路走。
雨越大,伞沿滴水,滴在地面上,碎成一圈圈白。
我在站厅停了半小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多余的影子。
我收伞,把它折好,水珠沿伞骨滑下来,落在地上。
我回家,锅里汤冷了,油花凝固成一层薄薄的膜,像被冰封住的湖面。
我用勺子戳开它,重新开火。
夜里十一点,“排练晚了,先睡。”
我盯着屏幕,想到他的小心,像在一张桌布的角落把碎屑扫到地上,假装看不见。
我没有回。
第三天,今天。
艺术团排练,城市艺术季的倒计时,媒体来拍彩排片,大家都精神绷着,像在做临门一脚。
我提前到了,大门口挂着红色横幅,字正得像刀刻,雨把布摔下来一点,露出没字的一角,像张半吐舌头。
我进门,走廊白光刺眼,墙上挂着几张奖状。
排练厅里鼓点干脆,弦乐拉得紧,空气里有松香的味道。
我站在门口,他看见了我,眼底像有一瞬间的惊。
然后是那一记巴掌。
我的大脑像走神,但身体立着,稳。
我打电话,做了我能做的事。
五分钟后,他手机响个不停。
有人跑进来,拿着手机,冲他耳边说了两句。
他脸色像被撤掉血色的壁画,瞬间灰。
他走向我,呼吸不稳,肩线塌下去一点。
“我们出去说。”他说,声音发紧,像被拉太紧的弦刚要断。
“不。”我说,“现在不说。”
“晚上回家,我等你。”
我转身走。
走出门,我摸出包里的玉坠。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白玉,温,细。
她常说:“带着它,心里不怕。”
她是医院里的护士,半生看惯生死,大事到临头,她会说:“先把包扎做了,血止住,其他我们再谈。”
我学来的冷静是她教的。
晚上七点半,他回到家,雨停了,玻璃上留下水迹的轨道,像某种写过的字。
他开门,我看见他换了居家裤,白衬衫第一颗扣子扣得很紧,显得喉结突。
他的眼睛下有青色,像一片薄薄的淤。
“脸还疼吗?”他站在门口,声音低,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搭在裤缝。
“还好。”我说。
锅里汤开始温,发出轻轻的气泡声,像有人在水底吹气。
“你今天,做了什么?”他问,像是在问案发经过,又像是在求一条退路。
“暂停尾款。”我说,“乙方道德瑕疵的条款,合同第六条第三款,‘如果乙方或其关键从业者在合作期间出现严重负面舆情或者重大伦理争议,甲方有权暂停、核查、乃至解除合同。’”
“我做了什么?”他抬头,眼神像突然被光照,迷了一秒,“你要用这个?”
“你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把汤关小火,锅盖轻轻抖。
他沉默,喉结上下滚,像吞咽一粒过大的药丸。
“她……”他停了一下,垂眼,“她是我们团里的,刚毕业,家里穷,唱得好。”
“我看见了你的常用同行人,酒店,客票。”我说,“我也看见了你们同行两晚,连住优惠。”
他眼角抽了一下,像有人在那里重重划了一下。
“你监视我?”他问。
“不是监视。”我说,“是调查。生活像法庭,处处留证。”
他笑了一下,笑里有一点冷,“你把生活过成证据。”
“我不是善良。”我说,“我是不喜欢脏。”
我们对视,空气里像有两条弦,从我和他伸出去,在中间打成一个死结。
“今天你打我,是你人生里做得最笨的一件事。”我说,“公共场合。媒体在。你的团员在。你把所有人的口风都交给了风。”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肩膀起伏了一下。
“我错了。”他声音低,语尾有一点颤,“我没控制住。”
“克制不是恩赐。”我说,“是义务。”
“我们可以谈。”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有一种急,“怎么办你说。”
我把桌上的文件袋拉过来,从里面抽出两份纸,放在桌上,摊开。
“这是《婚姻关系修复协议(草案)》。”我说。
“我草拟的,有八条。”
他看我,眼睛里像有火花,但被雨浇了,熄灭在半空。
“第一条,公开道歉。”我说,“明天九点之前,你向我书面道歉,同时在你团内部会议上,向团队成员道歉,承认今天行为不当,承诺改正。”
“第二条,断联。”我继续,“自签署之日起,你与安晴保持职业以外‘零对话’,不得私下见面、通话、传递物品。如因排练不可避免接触,需第三人在场,过程可回溯。”
“第三条,行程共享。”我说,“你的手机定位与行程日历与我共享;重大变更提前通知。”
“第四条,经济透明。”我再说,“共同财产范围内的各类开支,月度对账;个人账户大额支出(单笔超过一千)需报备。”
“第五条,心理咨询。”我说,“每周一次,持续三个月。我陪你,你也陪我。”
“第六条,家庭暴力条款。”我看他,“若再次出现肢体冲突,无条件触发第八条离婚约定。”
“第七条,工作边界。”我把另一份市艺术季的合同推到他面前,“你作为乙方代表,与我公司为甲方,本有上下游关系。为了回避,你需要书面同意由副团长作为对接人,直至项目结束。”
“第八条,违约责任。”我看着他,“若你违约,净身出户比例为共同财产中你名下部分的七成,留作赔偿。你可以选择不同意,那我们现在去法院。”
他沉默,脸上像没有表情,但眉梢略垂。
“你逼我?”他问。
“这是你的自由。”我说,“签还是不签。”
他伸手去拿笔,手指微微抖。笔尖在纸上停了一秒,像犹豫着落在哪里。
“你要我在团队里当众道歉?”他问。
“你今天当众打我。”我说。
“你要我断联?”他苦笑,“你知道她怎么了么?”
“她与否,是她与她的生活。”我说,“你与我,是我们的约定。”
他看着我,眼睛里浮起一种很薄的湿,像一层水膜。
“我们做过三次试管。”他说,突然,“一次没成。你在手术台上发抖,我握你的手,出汗。医生出来说‘失败’,你脸色苍白得像粉。”
他停一下,抬头。
“我知道你辛苦。”他喉咙紧,“我也很累。我觉得生活像一个黑洞,所有的力气往里坠。我在排练厅看她唱歌,看到那种明亮,像是有人开了一盏灯。”
“婚姻像房间的灯泡。”我说,“坏了可以换灯泡,不是拆房子。”
他笑了一下,眼神里有一点羞耻,“我做错了。”
“你只是软弱。”我说,“软弱不是罪,但软弱有代价。”
他看着我,最终提起笔,在第一行写下他的名字。
签名很快,又很重,笔画像在纸上刻了一条沟。
他写完,放下笔,手背青筋还在跳。
“晚上你要不要吃面?”我问。
他像是被这句话弄得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吃。”
我起身去厨房,锅里汤正好,蒜花的香味在水汽里慢慢散开。
我把面下进去,锅边被水汽熏了一圈雾,像有盏灯照到玻璃上。
他走进来,站在门口,肩膀靠着门框,姿势有点累。
“你今天……那个电话。”他问,“你真的暂停了尾款?”
“是。”我关火,捞面。
“这会影响很多人。”他说。
“我知道。”我端着碗回餐桌,“所以我说五分钟,让他们安排内部应对。”
“也给了你五分钟。”我把碗放下。
他笑了一下,苦味在嘴角。
“你现在要怎么办那边?”他问。
“明天我会发一封补充说明。”我说,“如你执行协议条款,且无新增舆情,甲方将恢复合作。规则不是为了毁掉人,是为了给人第二次机会。”
他端起碗,汤热,蒸汽裹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一部分表情。
“谢谢。”他很轻很轻。
“不用。”我说,“这是合同。”
夜深了,窗外风把树吹得晃,玻璃轻轻一震一震。
我洗完碗,擦干。把玉坠放回橱柜里那个木盒,木盒里还有一张纸条,是我妈写的:“你不欠谁,谁也不欠你。”
睡前,他站在门口,像要说话。
“还有一件事。”他说,“她说她想跟你见一面。”
“什么时候?”我问。
“明天。”他说,“她说她要对你说清楚。”
“可以。”我说,“不在公共场合,茶室。”
第二天,茶室在城南,外面有一条小河,水面偶尔被风吹起细纹。
包间里的灯光暖,茶具整齐,空气里是茶叶被热水烫过的清香。
她比昨天看起来憔悴一点,眼底发青,白裙换成了灰色毛衣,袖口有一点毛边。
她坐下时手抖了一下,牛奶色的瓷杯碰到碟。
“谢谢你愿意见我。”她先说,声音小,“对不起,昨天,我怕。”
她看着我,又去看顾行之,像在确认什么。
“有些事情,我想让你从我这儿听。”她说。
“你可以说。”我说。
“顾团……行之。”她改口,“他对我……我们……其实没发生什么。”她脸红了一下,像被火烫。
“我知道。”我说。
她愣了,“你知道?”
“常用同行人、酒店、客票。”我说,“这些告诉我的是‘行为可能’,不是‘行为确定’。我等你来,是要听‘你’的选择。”
她觉得不可思议,眼里有水光。
“我爸在老家车祸……他昨天晚上,去给了钱。”她说,“酒店是因为我怕被排练迟到扣钱,他说给我订个近一点的好好睡,早上直接去。”
“他有把别人安置的习惯。”我说。
她点头,鼻翼微微颤。
“我知道他有家,我不会想……”她停住,像找词,“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排练,很安全。他站在台下,我唱的时候不会怕。”
“安全感是人最容易上瘾的东西。”我说。
“对不起。”她抬头看我,“昨天那个巴掌,我没想到……”
我看她。
“昨天不是你的错。”我说,“是他的。”
她抿唇,唇色淡,像被水浸过。
“其实,那个‘常用同行人’,是他帮我买的票。”她说,“我的身份证被老家的叔叔拿去借钱压在别人那儿,他用他的账户订的,我……我没想‘常用’。”
“诚实是最便宜的方式。”我说。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像只能抓住这一个词。
“我不是来听道歉。”我说,“我是来谈规则。”
我把协议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另有一张纸,标题写着:《工作边界备忘录》。
“你明天和你们副团长去人事处,申请调组,三个月。在这期间,行之避嫌,由副团长对接。”我说,“这是你和你之间的边界。”
“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艺术团,做一个不依赖某一个人站着的人。”我看她,“我愿意在你申请奖学金的时候写一封推荐信。我们公司艺术季有一个青年资助计划,透明,公开。”
她抬头,眼睛滑下一滴泪。
“为什么你愿意帮我?”她问。
“因为我不喜欢把人按在污水里。”我说,“把柠檬切碎,挤成柠檬水,比丢掉它好。”
她笑了一下,笑里是解脱,也是感谢。
顾行之一直没说话,他坐在边上,像一个被安排站位的演员。
他的手指反复揉茶杯的把,那动作像某种祈祷。
“三个月以后,你们彼此和自己,做一次选择。”我说。
“好。”她点头,眼神清了。
“还有一件。”她抬手抹泪,犹豫一下,“你耳朵上的玉坠很好看。”
“我妈的。”我说。
“真好。”她说,嘴角抖了一下,像终于放松。
会谈结束,她起身,向我鞠了一躬,九十度,很认真。
“谢谢。”她说。
我们出来时,外面太阳出来了一点,水波上有一小块光。
顾行之在车上第一次开口,“谢谢你。”
“不是谢谢。”我说,“签了,就执行。”
“我会。”他说。
“我会看。”我说。
接下来的一周,雨时下时停,天像一个反复无常的人。
他把手机共享给我,日历里每一项标注得清楚,排练、会议、回家,连跑步都写上。
他晚上做了一次面,蒜末放多了些,辣得我鼻涕一把泪一把。
“你以前不做饭。”我说。
“在学。”他说,恭顺又认真。
他到家时会把伞在门口抖两下,水珠落在地上,鞋放整齐。
我偶尔在他的包里看到那张协议,他把它放在透明夹里,像带着某种护身符。
周末,他去看心理咨询。
回来时他在玄关站了会儿,像在思考怎么开口。
“她问我为什么出手打你。”他说,“我回答‘我怕被揭出来’。她说,这不叫怕,这叫躲。”
“她还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她。”他又说,“我回答‘她像一个开着的窗’。她问我,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家的窗打开。”
“你准备怎么做?”我问。
“把我的窗口打开。”他看着我,眼里认真,“从现在开始。”
我们去买菜,他把石榴挑到篮子里,说:“你喜欢这个。”
回家,我剥石榴,他把籽倒进白瓷盘里,红色在盘里散开,像一张被点破的油画。
他坐在客厅看谱子,偶尔抬头看我,眼神里不再闪躲。
他的妈妈打电话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勉强轻松。
“年轻男人啊,总要图个新鲜。”她笑,像把一场淋过雨的小事拍在裤子上,“你就宽一点,孩子没有也没关系,日子过下去最要紧。”
我听着,心里有一股凉意从足底往上爬。
“阿姨。”我打断她,“忠诚义务是婚姻的基本条款,不是可选项。宽是因爱,不是为懒。”
她在那头沉了一下,笑僵在喉咙里。
“说得好。”她干笑,“你年轻,有想法。”
挂断后我把手机放下,手掌上还残留着刚才握紧的力。
晚上,他在厨房把锅洗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那口锅,想到第一天那一锅汤,想到它的咕嘟声,像生活在低声告诉你:还在、还热。
日子一点点回温。
这份温度不叫原谅,它叫履约。
第三周,艺术季的合作恢复,我发了补充说明。
我写:乙方已前置执行内部管理措施,乙方代表已公开道歉,舆情负面初步控制,建议恢复。
我的邮件里没一个形容词,全是动词和名词,像法条里的句子,冷,却有用。
他在团里开了会,站在台前,向团员鞠躬,说:“对不起。”
有人背后议论,但更多的人看着他,眼神复杂。
小安坐在后排,低着头,手指拢着毛衣袖口的毛线。
会后,他把《工作边界备忘录》发到人事群。
下午,他给我发了一个消息,图片里是他签完字的《婚姻关系修复协议》,我签名旁边,他的字压在笔画上,重。
我回:收到。
他发了一个石榴的表情。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
夜里,我们并肩躺在床上,房间里暗,只有窗帘缝里透进来一点街灯的黄。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像一个终于找到的热源。
“谢谢你愿意让我改。”他在黑里说。
“不是愿意。”我说,“是条款。”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里没有苦,只是释然。
我以为一切都在走向某个既定的恢复。
直到第四周的一个早上,一个短信像一粒石头投入一个刚刚平静的水面。
“我在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
发件人未知,末尾有一个名字:小安。
我手心出汗,手机表面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我盯着那行字,耳朵又开始嗡鸣,像第一天那一下巴掌的回声。
我没有马上回。
我把手机屏幕关了,抬头看窗外,天很蓝,没有云。
厨房里锅里水刚刚烧开,盖子小幅度跳动,发出“当当”的声音,像有什么急着要出来。
我把火调小。
我给他的手机发定位请求,显示在团里,排练厅,白光。
我穿上外套,拿上玉坠,系上。
我坐在餐桌前,把那一页协议翻出来,八条,字正。
我的手指停在第六条,家庭暴力,再往下,违约责任。
我想到“共同财产、重大开支、忠诚义务、违约责任”。
我想起我妈说:“先把包扎做了,血止住,其他再谈。”
短信又进来一条。
“对不起,叔叔让我和你道歉,但我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盯着那两个句子,松开手,手机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深深吸气。
我把时间像硬币一样投进一个缝里,换来靠近的权利。
不当众撕。
不开口吵。
我的手指摸到玉坠,玉坠很凉。
我站起来,出门。
走廊的白光依旧,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又像一切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