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书画和乡愁间游走 ——访青海籍艺术家阿冬林
更新时间:2025-09-13 11:34 浏览量:1
2025年4月,阿冬林回到故乡——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季节里,阿冬林自编、自导的首部电影即将在当地开拍。
这是阿冬林对故乡的致敬。
对于很多对中国电影并不了解的人来说,阿冬林的名字可能十分陌生,可是对于很多中国电影人来说,阿冬林绝不陌生,这个土生土长的高原汉子,早已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了属于青海的印记。
作为舟人(北京)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他带领团队,先后完成了《白日焰火》《南方车站的聚会》《荞麦疯长》《暴雪将至》《地球最后的夜晚》《夜车》《嘉年华》《水印街》 《hello!树先生》《断桥》《西渡》《夜以继夜》《双探》等三十多部电影的视效制作。是的,阿冬林是一位活跃在中国电影界的青海艺术家。
阿冬林回到故乡一个月之后,一家用“舟人”命名的艺术培训机构在乐都成立,这是阿冬林对自己另一个身份的确认——他还是一位在业界享有很高声誉的画家和书法家。事实上,在中国电影界享有极高声誉的《大鱼海棠》片内所有的书法创作就是阿冬林题写的。
这是一次跨界还是又一次玩票?9月8日,在阿冬林电影拍摄的间隙,西海新闻记者在乐都采访了他。
记者:对于很多不熟悉电影制作的观众来说,你从事的行业可能很陌生,首先请您介绍一下电影视效究竟是做什么的。
阿冬林:打个比方,电影中,我们需要把一栋楼炸了,可实际拍摄过程中我们不可能去炸楼,那么我们就需要用电影视效去完成它。
电影视效实际上更侧重于美术,它跟传统美术是一种互补关系,但它更趋近于设计方向。
记者:《白日焰火》真是获奖无数,此前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竟然也有咱们青海人的贡献。
阿冬林:刁亦男导演的《白日焰火》是咱们国家第一个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和最佳男演员银熊奖的电影,在中国影响力很大。
我在北京生活了三十多年,像我一样在北京打拼、工作的青海人还有很多,我感觉虽然这几年青海对外宣传的力度很大,但是很多人对青海依旧不是很了解,所以有很多人也并不了解咱们青海人在各行各业做出的贡献。
记者:您谈到一个词——情结,我能把它理解成乡愁吗?
阿冬林:乡愁是一种很诗意的说法,我有一天查了一下地图,发现自己跑过了中国92%的地方,但事实上到每个地方的时候,都没有那种心灵上的归属感。我的心在青海。
记者:这也是你想在乐都创办一家属于自己的艺术培训中心的原因吗?
阿冬林:也不全是吧,一方面是应朋友之邀,把这个公司作为艺术交流的一个平台,传播更为客观主流的艺术方法;另一方面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就拿书法来说,现在学界对书法有两种理解,主流的一种说是书法就是写字,另一种说是艺术创作。实际上,这两种理解是两个段位的问题,写字是初级阶段,艺术是高级阶段。
仅仅把书法当做写字来看待,这是不对的,为什么这样讲呢?就是书法在失去实用功能以后,它必然是艺术。这个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比如,我们穿衣服是为了保暖,这是初级阶段;但是当我们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后,穿衣服就不仅仅是保暖了,穿衣服就含蕴了更多审美层面的东西。我在这次电影拍摄的过程中,发现乐都的很多孩子,对书法的理解依旧停留在“写字”的层面上,就希望给很多像我当年一样爱好书法的孩子,传达这样一种理念。书法是一种艺术表达,也希望他们日后真能为乐都的文化振兴做点事。
记者:这使我想起了一个词:美育。
阿冬林:现在很多人将书法教育当做是素质教育的一种,这没错,但实际上社会上对于书法有深刻了解的培训机构太少了。前一段时间我认识一个学生,他是写《曹全碑》的,已经达到书法几级了,写得真的不错。但是那个孩子就是因为单一的训练变得很僵化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就是说这孩子20岁之前,他的艺术生命已经结束了。我认为20岁之前,学书法的孩子一定要涉猎广泛,不同的东西,不同的风格都尝试一下,包括书法的当代艺术。但是,书法的当代性,它源自于传统功力,所以我非常强调传统功力。这个传统功力不仅仅是你学什么颜体、柳体啊,学一个体,我们是从甲骨文开始学,一直学到草书。你写不好没关系,但你得知道有这个东西,实际上是在打开自己的眼界。你的艺术之路看得有多远就决定你走得有多远,如果你看不到那么远,你就走不了那么远。
还有,当年我们学画的时候,都是从写生入手的,可是这次回来,我接触了一部分学习美术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在画照片,或者临摹别人的作品,每天照猫画虎,这是非常可怕的。为什么写生那么重要?写生就是要培养你的观察力,学了两三年,竟然搞不清透视,近大远小等一些最基础的美术常识。这些基础知识实际上要在刚开始学习的第一阶段就要解决,可是,学生们马上高考了,还一头雾水,如果说我在教他们绘画,还不如说我在跟时间赛跑,把这几个学生快速拉回到正道上。
记者: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是想把一种纯粹的、具有当代理念的美育理念,通过自己的培训机构带到乐都。
阿冬林:我只是想做一些我认为对的事情,值得做的事情。
记者:你是一位电影艺术家,现在开始尝试做艺术教育的事,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
阿冬林:其实我做了半辈子与艺术有关的工作,包括书法、绘画、设计、电影视效,在我看来,虽然它们的表现形式不一样,却是同一件事,只是每个学科有自己的专业技术要求,但在创作思路上他们都是相通的。
可能有些人会认为,书法在今天一点用都没有,但是它对于一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是受益终身的。我学书法,现在教书法实际上是想带领大家,把从书法里悟到的东西用到电影里面、绘画里面。
记者:可是很多人学书法、学艺术可能更关心的是考级的问题,甚至有人说,都人工智能时代了,传统的艺术还会有价值吗?
阿冬林:怎么讲呢?现在人工智能对我们的冲击的确挺大的,但它只是让我们换了一个工具。原来我们会使用一些传统的工具做电影视效,现在使用了人工智能,而且人工智能确实可以大大降低电影制作的成本,但是电影视效还是要为剧情服务的,还是要为观影效果服务的,实际上,就要求你要做一个有创意、有独立思考,艺术感觉丰富、敏感,会讲故事的能力的人。你画画也在讲故事,我想告诉乐都的孩子这样一个理念,艺术不仅仅是为了考级,还会培养你更多的技能,这可以说是我在乐都办艺术培训机构的主要目的。
记者:你自己的书法作品就曾经被用在了电影的片名上,你觉得这种手写体的片名对影片的传播有什么作用?
阿冬林:我写了挺多电影片名,比如《大鱼海棠》《凤凰》《都市童话》《十五贯》《军刀》等,它是一个logo,在创作过程中是带着设计思维进行的,并不能单纯地理解成传统书法。它要根据剧情设计一下,让气质和电影本身相呼应,就是要创造出一些带有标识性的东西,要追求这样一种独特的艺术表达和效果,要让人无论过了多少年,一看那几个字就知道这是哪部电影,这就是设计。
记者:我想将话题延展一下,代家长问一句,就是学艺术的就业问题,对于不少家长和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阿冬林:我小时候,画画的孩子大部分是因为热爱才学习的,可是现在学习艺术的孩子,有很多是被大人逼着学,或者是为了考个大学,去报个特长班,其实,在他拿起画笔之前对什么叫绘画一无所知,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这是培养不出艺术家的。但是,抛开艺术的高大上的观念,学艺术可能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就业是最宽泛的,你可以理解为就是学习了一门朴素的一技之长,但前提是你得学好,你要学不好,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人工智能时代,我们学美术,就是将美术将来应用到人工智能中,只是我们换了一个更先进的工具,就像冷兵器换成热兵器,士兵还是士兵,职业属性没有太大变化。就像郭德纲说的,你一个修鞋的放下锤子剪刀就要说相声,不会的,因为只有你经过艰苦的训练以后,你才能对艺术有最基本的判断力,才能更好地操控人工智能。你看现在很多艺术家用人工智能做出的东西,很漂亮,很美,很厉害。那是因为他拥有很厚重的美学修养,他运用起人工智能来,就有很大的自由度。我在乐都创办一家艺术培训机构,实际上就是想解决孩子们审美上的问题,可能比较理想化,我也只是一次尝试,人生就是在各种尝试中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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