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宪金老师书法印象//作者 冯骥才
更新时间:2025-09-16 07:19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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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金老师书法印象
中国文联副主席 冯骥才
2002 年 8 月
刊载于《肥城日报》2003 年 7 月 26 日 4 版文体视野
近得杨宪金先生主编的《水墨艺术(一)》,我手不释卷,如获至宝。上面的许多华美篇章既像是我写的,又像是写给我的。书中的艺术水准、历史借鉴、现实描述及字里行间透露着的儒雅尊贵之气,让我产生许多的感动。《水墨艺术》刊载了很多令我仰视的艺术大师的书画作品和理论文章,我为自己的心能与他们相通而深感自慰与骄傲。透过他们的艺术和思想,我看到了自己一颗追求艺术焦渴而执着的心,听到了自己被压抑的抑郁而沙哑的呐喊,更从书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意,感受到了率真、温暖、亲切和艺术那甘霖般的滋润。
在《水墨艺术》“诸家风范”栏目中,其中有一篇论述当代书坛现状的理论文章,令我一诵三叹,品味再三,胸中的块垒和灵魂的苦楚一下子被作者化解了。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多识几个字少参野狐禅——漫议当代书人与学养》,作者正是杨宪金老师。
虽然与杨老师是初识,但无论是观其人、看其文、听其言,都能感受到老师的亲切、平和、儒雅,知道老师是一位在诸多艺术领域都有相当成就和造诣的饱学之士。杨老师的《多识几个字少参野狐禅》,更像磁石一般地吸引了我。
该文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当代书坛存在的诸多问题,揭露了许多所谓的“书法家”为名为利、以丑为美、招摇过市的丑陋面孔,同时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者对中国古典文化艺术的热爱、赞美与推崇。在文章的每个段落中,我们都能感受到作者对当代书人因知识与学养匮乏而造成问题的严重关切。
出于对书法艺术的挚爱和对众多不入流书人的关心,杨老师不厌其烦地旁征博引,介绍古人在文字知识、文学艺术知识、和艺术素养等方面精辟的论述和正确的见解,更列举了近年来书坛存在的种种弊端。身为书界一分子,我深感自己与杨老师有着息息相通的艺术见解,有同一颗优国优艺的赤子之心。每一次读这篇文章,我根本没有读的感觉,也没感受到老师教导了我什么,而是觉得自己许多年想说无处说的话一下子让老师说出来了。看到一些精彩片段,还有一种文我相濡,师我不分的感觉,老师讲的太精彩,太贴切了,我与老师的观点太一致了,无论我自己在当时多么地形同草芥、无足轻重,但我因有与大师们相同的爱国爱艺之心而幸福与自豪。
在读杨老师文章过程中,好几次兴奋得拍起手,笑出声。在书页的空白处密匝匝记下了许多自己的心得、感想。在当代书人表现出的令人可笑又令人忧心的种种弊端面前,杨老师不但是一位文化艺术精英,还像是一位善战的斗士,我仿佛看到,对着文化艺术肌体上的疮痍,老师挺着他闪亮而锋利的笔刀,那么准确而痛快地一块块挖将下来,这让每一位闻人达士都为之称快。在列举了当代书人用错别字的事例之后,杨老师写道 :“就是这样一类识不了几个字的‘书法家’,名片上印满了各种头衔,他们花钱或仗势弄上某级书协会员,字也就有人奉为‘墨宝’,写者洋洋自得,观者则往往脸红,不为那些‘书法家’,而为我们这个有着七千年文字史的民族。”
面对毫无文化和书卷气可言的“书法家”们的涂抹,杨老师说 :“当代书界,不要说广博的艺术素养,恐怕连兴趣爱好比较宽泛者也很稀缺。学识不够怎么办?只能装腔作势借以吓人。如相貌奇丑的女子,不敢素面朝天,于是就浓妆艳抹,奇装异服,用以招摇过市,吸引过路人的眼球。”
谈到做人与书法的关系,杨老师有一段很精辟的见解 :“这里说的是最基本的人品,如守善勿恶、守正勿邪、守直勿曲等等。要学书法先学做人,先学把心放正,心正则任笔率意写来,必呈雍容清雅,望之如春,心不正则无论如何做作,依然藏不住龌龊卑劣,令人作呕。”
是的,当代自称书家甚至大师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到底处在怎样的水平上,就那样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前几天,笔者在北京某书画市场终于发现了那位因写几个片头字而被炒得名震天下的所谓大师,那书法的艺术水准的确不敢恭维,无论笔画、结字皆一派无艺术感觉的伸缩与夸张,无任何美感可言。被炒得热火朝天的某位大书画院院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被捧得高入云端,可他的一幅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竟有三处硬伤,这院长可不知道他把字写错了。如此之类,让人哭笑不得。
杨老师引用刘颐载《艺概》的话说 :“杨子以书为心画,故书也者,心学也。心不若人而欲书之过人,其勤而无所也宜矣。”引用张怀瓘《书议》的话说 :“文则数言乃见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杨老师讲 :“这里的心,已不仅是正直之心,忧国忧民之心,而是通达哲理、参悟人生之心。”这话是说与作者自己、说与你、说与我、说与所有真正的书人。那些充满“兵气、村气、市气、匠气、腐气、伧气、俳气、江湖气、门客气、酒肉气”(刘颐载)语的所谓书家身上附有这么多龌龊的东西,他们怎么有可能写出高水平的书作呢?
杨老师在他的文章中用了一个于当代书坛非常贴切的民间传说 :“古代民间传说中的狐仙,往往饱读诗书,通古博今,最后得到正果。而那些野狐们一个个不读书不识字,不能从大路成道,只能躲在荆棘丛中弄个死人髑髅戴在头上,做出种种奇形怪状,借以蒙吓路人。”把当代一大帮胡涂乱抹又甚为得意的书人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身为书人,我深感自身须再多一些淡泊宁静,多一些士人情怀,多一些文化艺术素养,更加虔诚地向古人学习,向当代自己心中的文化高人和艺术精英看齐,写出更具真、善、美的书法作品,为中国书法的春天添一份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