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栏 | 季涛：NFT艺术拍卖市场为何江河日下了？

更新时间：2025-09-22 11:12  浏览量：1

撰文 | 季涛

近日，国际著名拍卖行佳士得决定，关闭该公司负责 NFT 销售的数字艺术部门，裁撤该部门两名核心工作人员，仅保留至少一名数字艺术专家，将相关业务归入到20及21世纪艺术部门。这一决定也许表明了NFT市场高潮后的冷静回归，反映出在目前艺术市场的寒冬下，传统拍卖行正在重新评估原有的项目设置，以降低成本并提高经营效益。作为NFT拍卖的“破冰者”，佳士得的收缩被业内视为“从狂欢回归到了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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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FT拍卖市场的颓势早已显现

2021年3月11日，佳士得以693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5亿元）的“天价”线上拍出了毕普尔（Beeple）的数字艺术作品《日常：最初的5000天》。这一极具创新性和里程碑式的拍卖创造了数字艺术品的最高纪录，让NFT一举进入到主流艺术市场。

毕普尔 《日常：最初的5000天》

借着“天价”的热度，佳士得于2个月后的5月11日举办了第二场NFT作品拍卖，依然采用网拍，也承诺可以用加密货币支付。最终，幼虫实验室（Larva Labs）创作的9件“加密朋克”的像素头像拍出了1692万美元。

9个 “加密朋克”的像素头像

笔者根据佳士得官网的数据进行了统计，整个2021年，佳士得共拍卖了80件NFT作品,无一流拍，总成交额达2.22亿美元。

2022年，由于多国政府对于加密货币表示了不支持的态度，加密货币市场出现了大调整。到6月底时，NFT一直以来依托的以太坊价格从半年前的4879美元跌到了最低877.77美元，累计跌幅达82%。加密货币的大跌严重地影响了NFT艺术市场的成交。这一年，佳士得只拍卖了46件NFT作品，拍前撤拍1件，流拍7件，全年成交额363.51万美元，仅相当于2021年NFT成交额的1.64%。

加密货币以太坊的月线走势图

随着2022年加密货币市场的大跌，很多投机资本斩仓离场，NFT艺术市场交易量也随之出现断崖式的下跌，交易平均价格大幅缩水，像素头像一场不如一场的拍卖价格充分表明了这一点。此时的NFT的专业交易平台上一周的平均交易量，大约相当于交易量高峰时刻的20%。平均买家的数量，也只相当于巅峰买家数量的20%-30%，有的项目一天只有几个人购买。曾有外媒对当时NFT头像de 市场有过这样的描述：“15个头像项目在创下巅峰记录后的两天到三天内交易量全部腰斩。NFT像素头像最终成为了少数人的狂欢。

2023年，佳士得共上拍了13件NFT，流拍一件，总成交额为246.22万美元，比前一年又减少了32.19%。2024年，佳士得上拍27件NFT，拍前撤拍2件，流拍5件，全年成交总额179.48万美元，同比2023年再减少27.11%。

2025年截止到7月22日，佳士得共上拍NFT作品24件，流拍1件，成交总额221.63万美元。7个月的成交优于2024全年。关键在于7月22日成交的最后一件拍品：《生活的记忆：梅西——人生之球》，在第三方担保的状况下拍出了186.50万美元。似乎显示出佳士得NFT拍卖的某种“回光返照”。

观察其四年来的成交数据，会发现，拍品数量逐年减少，平均单价大幅减少，成交总额明显下滑。以下为佳士得NFT作品拍卖最高成交价格的TOP5：

TOP1. 毕普尔的“日常：最初的5000天”，2021年3月11日拍出，成交价6934.62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5亿元）。

TOP2. 毕普尔的“人类之一”，2021年11月9日拍出，成交价2898.50万美元。

毕普尔 “人类之一

TOP3. 幼虫实验室创作的9件“加密朋克: 2, 532, 58, 30, 635, 602, 768, 603 and 757”，2021年5月11日拍出，成交价1696.25万美元。

TOP4. 幼虫实验室创作的“加密朋克9997”，2021年9月28日拍出，成交价3385.00万港元。

TOP5.雷菲克·安纳多尔和莱昂纳尔·梅西合作的“生活的记忆：梅西——人生之球”,于2025年7月28日拍出，成交价186.50万美元。

雷菲克·安纳多尔和莱昂纳尔·梅西

“生活的记忆：梅西——人生之球”

由上述TOP5可见，佳士得NFT拍卖最高价中的前4位都是在2021年NFT的热潮中成交的。而第5名却是在2025年最后成交的那件足球名将梅西的作品中实现的。开拓出了新的创意，却最终没能阻止NFT部门被拆解。

02

跟进的拍卖行只擦了一下市场的边儿

佳士得创出NFT“天价”之后短短三个月内，国际拍卖行蘇富比、富艺斯紧随其后举行了NFT作品拍卖。蘇富比的首场NFT拍卖于2021年5月14日举行，以将近1700万美元的拍卖总额，拍出了现代艺术家帕克（Pak）的NFT《真菌》系列的8件拍品。蘇富比与尼夫蒂·盖特威平台合作举办了这场拍卖。

蘇富比的第二场NFT拍卖成交于2021年6月10日，将幼虫实验室的“加密朋克7523”现场拍出了1175.40万美元。同期蘇富比又将27位数字艺术家的NFT作品进行了线上拍卖，起拍价均为100美元，成交款同样可以用加密货币支付。27件作品全部拍出，成交总额达到536.45万美元。

随后，蘇富比“乘胜追击”，于2021年7月1日线上将5件“加密朋克”拍出，成交总额达到85.68万英镑（约合118.46万美元）。这次的“像素头像”成交价明显比之前低了许多。当年第4次NFT拍卖“机器幻觉——元宇宙空间”于10月4日结束，8件拍品总共成交了3939.30万港元（约合505.69万美元）。经统计，2021年，蘇富比总计拍出了49件NFT作品，总成交额约为4036万美元，只有当年佳士得成交额的18.18%。

2022年，蘇富比直到10月25日才将一件NFT作品《狂怒》拍出了20.16万美元。接下来在11月1日，蘇富比拍卖了21件NFT作品，改用港元和加密货币结算。21件拍品中成交了16件，成交总额只有806.53万港元。这个结果明显远逊于其2021年的拍卖成绩。2023年3月15日，蘇富比组织了“先导者NFT亚洲特別策划”的拍卖，10件拍品拍出7件，成交总额71.12万港元。这样的结果一定让蘇富比大大的失望了，从此就没有再进行过NFT作品的拍卖。可见，蘇富比曾尝试在伦敦、亚洲市场拍卖NFT，但成交结果并不理想，且一场不如一场。据传闻，2024年蘇富比在经营不佳大裁员时也顺便裁掉了其元宇宙及NFT部门的至少四名员工。

当佳士得2021年刚拍出NFT“天价”后，中国内地也出现了一系列NFT作品的展览、拍卖和论坛。内地的嘉德、永乐、保利等拍卖行也曾尝试拍卖了NFT。北京、上海先后也举行了多场NFT数字艺术品的展览和高峰论坛。但最终随着内地对加密货币在法律上的限制以及互联网的局限性等原因，对NFT作品的拍卖仅仅是浅尝辄止一两回就草草收兵了。

03

NFT拍卖市场为什么会江河日下？

佳士得开创NFT艺术市场的初衷除了推出新拍卖品种之外，也许主要的目的是想吸引加密货币这个“新钱”进入艺术品拍卖市场。而首场拍得毕普尔“天价”作品的买家据传也来自于加密币圈。问题在于，加密币圈的人更擅长投机快炒，属于挣快钱的类型，这与艺术收藏这种长线交易的慢功夫有着很大差别。何况炒作加密货币的人往往未必具备多少艺术品的鉴赏能力，NFT市场的参与者并不出于喜爱艺术，而是像炒作加密货币一样进行着投机，快进快出，击鼓传花，能赚就跑。比如，当时法国某亿万富豪的儿子以3100美元买下了一只超稀有的NFT猴脸熊，四天后就以14700美元卖出了；后来他又以3900美元买了一只穿着印有美国国旗白色太空服的猴脸熊，一个月后又以12900美元将其卖掉。

有趣的是，笔者所熟知的传统艺术收藏圈对NFT的兴趣并不是很大，没有多少人会去购买NFT。佳士得始创NFT市场时可能也希望传统艺术收藏界能参与。但传统收藏家们更看重藏品丰富多彩的价值，以及在搜寻藏品中凭自己的能力去鉴别和评估艺术品的真伪和价格，乐趣就在于其中。NFT虽然保证了藏品的真伪和来源，但因其很难具备文化、历史和研究的价值，藏家往往因此失去了许多乐趣，收藏的意义也就少多了。

一般而言，任何一个交易市场的稳定既需要短线资金的“活水”不停的流动，更需要长线资金“中流砥柱”般予以稳定的支撑。一个市场如果只有快炒的人“击鼓传花”式的运作，而缺少长线沉淀式的收藏，则很容易出现“追涨杀跌”、大起大落。一旦外部经济环境或加密货币市场出现下滑，市场上就会卖多买少，无人接盘，“树倒猢狲散”，市场一瞬间就会垮塌了。NFT艺术拍卖市场无法可持续发展的很重要原因就在于没有传统收藏界长线资金的支持。

从价格角度上看，市场日渐衰落的原因也在于，NFT缺乏成熟的定价机制和一定时间的考验，市场评估缺少依据，容易出现价格泡沫。当热钱涌入时，NFT被严重高估，价格不断抬升；一旦出现风吹草动，NFT就可能被戳破泡沫，一路雪崩下去。好的NFT作品或许可以等到下一个牛市，而普货NFT最终会被市场淘汰，永无出头之日。4年前佳士得“天价”拍卖的结果仅能代表NFT艺术处于高新鲜度、强新闻性所带来的关注度和稀缺性，并不能代表作者的艺术水准以及未来其作品市场的可持续性和增值空间。这都需要历经时间的考验与市场上的充分比较和竞争,有待于NFT市场进一步的成熟和不断的重估。

虽然近来加密货币市场重返了升势，但NFT艺术市场却并没有跟涨。因为当币圈逐渐厌倦了原来的高价炒作品种，就会去寻找风险小、低价值、高频交易的数字品以取代原先那些高价的NFT，高抛低吸，市场因而明显地下沉和降级了。一些加密币圈的人开始关注起作品的艺术性、稀缺性和多重价值，甚至转向投资和收藏传统艺术品了。

NFT市场出现困境并不说明NFT没有了出路，而只是说明其距离高端收藏还很遥远。近年来，NFT在艺术创作方面的发展日新月异，数字艺术家们采用电子多媒体手段创作出了新颖、独特，时代气息浓厚的作品。而数字艺术借助互联网和计算机进行的展示和传播更是十分便捷。未来人们能否喜爱收藏NFT艺术品多半不会取决于加密技术的品质与效率，而主要在于艺术家和收藏家们能否尽快适应和喜爱数字多媒体手段创作出的艺术品，并愿意在计算机和互联网上欣赏和收藏它。

笔者曾经在之前几篇有关NFT的文章里谈及：NFT艺术市场的未来发展，不能仅在于几场拍卖会，不能只是拍卖行“越俎代庖”地去代替画廊做一级市场。而更需要建立健全NFT艺术的一级市场，需要更多的收藏人士喜爱上数字艺术。在一级市场没有健全成熟的情况下，无论有多少艺术家跃跃欲试地涉足于数字艺术，没有坚实基础的NFT拍卖也许都难以获得稳定、持久的成功。

至于内地的NFT市场，由于政府十分重视防范金融风险和反洗钱，2022年4月，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证券业协会联合出台的《关于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倡议》充分表明了这一点。因此，就对目前环境的观察，内地出现一个成熟稳定的NFT艺术市场依然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