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艺术史》154 ：马奈的艺术如何挑战了传统学院派？

更新时间：2025-11-29 13:43  浏览量：2

1、爱德华·马奈出生于1832年巴黎一个富裕的资产阶级家庭，这为他提供了优越的教育和艺术启蒙机会。他师从托马斯·库蒂尔，这位19世纪下半叶法国最具影响力的美术教师之一，以肖像画和历史画闻名，强调学院派的严谨技巧和传统构图。马奈在库蒂尔工作室学习了六年，掌握了精细的素描、明暗对比和色彩运用，这为他后来的艺术奠定了技术基础。然而，他的艺术生涯始终充满矛盾：一方面，他渴望获得官方认可和金钱成功，这需要通过沙龙美展的接纳，而沙龙评委会偏好保守的“官方”风格；另一方面，他内心忠于自己独有的新现实主义，追求以现代主题和直接手法表现现实，例如描绘都市生活和平凡人物。这种冲突在早期尤为明显，马奈试图在传统与创新间保持平衡，但表达个人见解的愿望过于强烈，导致他的作品常被拒或受批评，阻碍了即时成功。尽管他仰慕委拉斯开兹和戈雅等大师，却寻求突破学院派僵化规范，这种内在张力推动他成为艺术革新的先驱，同时也反映了19世纪法国艺术界转型期的普遍挣扎。

2、马奈的《西班牙歌手》（后称《吉他演奏者》）在1861年沙龙美展获奖，并得到评论家泰奥菲尔·戈蒂埃的高度评价，这为他带来了早期认可和声望。这幅画以巡游乐手为主题，在先锋派和传统大师中都是熟悉题材，例如库尔贝曾在1845年展出类似作品，而西班牙和荷兰艺术如委拉斯开兹和戈雅的作品为其提供了公认依据。马奈巧妙融合了学院派技巧与个人现实主义：深色色调和明暗对比反映库蒂尔的训练，赋予画面古典深度；但同时，他淋漓痛快的现实主义手法简化了形体，增强了色彩对比，使作品脱离先辈传统，带来新鲜感。戈蒂埃赞赏其艺术根源，但马奈的创新在于通过扁平笔触和直接人物塑造，暗示现代性。这种平衡展示了马奈在传统与创新间的游刃有余，短暂赢得沙龙和评论界青睐，预示其前途光明。然而，这种融合未能持久，随着马奈进一步探索个人风格，他逐渐偏离官方标准，获奖作品成为其艺术演变的转折点，既显示他对传统的尊重，又预示后续变革。

图6-37 爱德华·马奈作《草地上的午餐》，1863年，画布油画，215×270厘米，巴黎卢浮宫。

3、从1860年代中期起，马奈开始更明显地背离官方标准，作品如《草地上的午餐》在1863年被沙龙评委会拒绝，引发“被拒美展”事件。拿破仑三世因当年评审过于严格而干预，单独展出被拒作品，但皇帝和评论家均批评其内容不得体（裸体女性与衣着男性并置冲击道德观念）和风格粗糙（缺乏精细修饰）。尽管马奈的构图借鉴了乔尔乔内《节日野餐》等文艺复兴传统，观众却视其黯然失色，只关注其“幼稚未成”的表面。马奈抱怨时人误解其艺术要旨，未见其通过造型技巧拔高人物形象的创新意图。他坚持将作品提交沙龙，相信这是画家确立事业的必经渠道，这种执着反映了他对官方认可的渴望与艺术自主间的矛盾。直至1882年，他的《弗里-贝热的酒吧》获荣誉勋章，但马奈认为承认来迟，抱憾终身。这一历程凸显了马奈在革新与认可间的持久挣扎，他的背离不是彻底反叛，而是基于传统重构，推动了艺术界对新现实的接受，同时激励了后来印象派画家自主展览的实践。

图6-38 爱德华·马奈作《吹横笛者》，1866年，画布油画，160×97厘米，巴黎卢浮宫。

4、《草地上的午餐》和《吹横笛者》是马奈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体现他在构图、色彩和空间处理上的革新。在《草地上的午餐》中，马奈采用复杂的三角形结构，源自文艺复兴传统如乔托和拉斐尔，但通过相互交错的平面和纵深三角形，增强画面动态和情色暗示（例如画面中右侧男子的右食指伸出，犹如供照觉鸟栖身的竿，这在传统上是男女乱交的象征。）。人物安排在一系列几何形中，肢体交错固定于画平面，挑战了自然主义透视。色彩上，他使用大块扁平色块，否定学院派立体塑造，笔触稀疏薄施，如远景风景仅点到即止，这受日本木刻影响，强调椭圆透视和不对称构图。《吹横笛者》进一步展示浅平人像，通过制服和肉体的色块排列，创造漂浮于画平面与地面间的形象，自有空间感。马奈的技巧根植学院草图训练（如“构思图”和“初样”），但他简化过程，直接施以薄彩，突破传统。这些创新被库尔贝讥为“扑克牌人物”，却开辟现代绘画新径，彰显马奈将古典元素转化为当代表达的独特视角。

5、马奈的艺术对19世纪后期及后世产生深远影响，他与库尔贝在1867年合办画展，为印象派提供自主展览先例，鼓励画家摆脱沙龙束缚。他的风格融合过去大师（如委拉斯开兹的色调）和当代趋势（如日本木刻的构图），发展出独特现实主义，强调瞬间感知和色彩优先，启发了莫奈、雷诺阿等印象派画家，推动艺术从学院规范解放。马奈的创新—如扁平形象、薄彩施法和空间处理—重塑了绘画边界，使艺术更贴近现代生活。尽管生前常受批评，他的作品在死后被尊为现代主义基石，其平衡传统与创新的尝试定义了艺术转型期。马奈的贡献不仅在于画作，还在于他挑战权威的勇气，其艺术生涯象征了19世纪艺术界的变革，在20世纪被重新评估，确认其作为先锋派关键人物的不朽遗产，持续激励后代艺术家探索个人表达与公共认可间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