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浪漫——毛泽东书法艺术大观(95)左思《咏史八首》其五
更新时间：2025-12-30 08:26 浏览量：1
左思《咏史八首·其五》：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神州。（列宅紫宫里，飞宇若云浮。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自非攀龙客，何为歘来游。）被褐出阊阖，高步追许由。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白话：
苍穹如洗，白日挣脱云的襁褓，泼洒万道金辉，漫过神州大地的每一寸褶皱——那光不是静止的恩赐，是天地呼吸的脉搏，跳荡在宫墙的琉璃瓦上，也吻过乡野的青蒿。
紫宫深处，连绵的宅邸如蛰伏的巨兽，飞檐翘角刺破浅云，像极了仙人遗落在人间的云浮殿。高门朱户里，暖风裹挟着酒香与丝竹声漫溢而出，那些王侯贵胄的身影在帘幕间隐约晃动，衣角扫过的地方，连空气都染上了权力的沉滞。
我站在宫门外，风掀起我的粗布衣衫。若不是甘心做攀附龙鳞的食客，若不是愿为五斗米折腰事权贵，我为何要踏入这樊笼般的帝京？这金碧辉煌的宫阙，于我不过是困住自由灵魂的牢笼，不如转身，让脚步追上远古的清风。
扯紧粗布褐衣，我昂首走出阊阖天门，身后的宫墙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像一场虚妄的幻梦。我要去追寻许由的足迹，那个拒绝了天下的贤者，他的身影早已与青山融为一体。
攀上千仞高岗，风从九天之外奔来，灌满我的衣袖。我振臂抖落衣衫上沾染的凡尘——那是帝京的喧嚣，是权贵的尘埃，是所有束缚灵魂的枷锁。风卷着衣袂翻飞，如一只欲飞的鹤，与山岚共舞，与日月同辉。
循着溪流而下，万里长河在脚下奔腾，浪花拍击着岩石，唱着亘古的歌谣。我俯身濯足，清凉的河水漫过脚踝，洗去旅途的疲惫，也洗去心头最后一丝对世俗的牵绊。河水滔滔，载着世间的功名利禄向东流去，而我，只愿做这山岗上的一株松，这长河畔的一捧风，在天地的怀抱里，获得永恒的自由。
哦，白日依旧在苍穹巡游，神州的光影依旧流转，可我的灵魂已挣脱了尘网。高岗的风是我的歌，长河的浪是我的琴，那些王侯将相的荣华终将消散，唯有天地间的自由，如星辰般永远闪耀——正如飞鸟归于天际，流水归于江海，我的心，归于这无拘无束的山与河。
毛泽东大草《咏史八首・其五》属于特殊的创作范例，可以师于残篇，也可以不归于残篇。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当时伟人为什么只写了该诗的首两句和末两句，而少了中间两句。是章法的需求，还是纸张的原因，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单从书法技术上来说：
1. 笔法：刚柔相济的线条质感
此作取法怀素 “瘦草” 的细圆线条，又融入张旭 “肥草” 的豪放气脉：起笔多露锋切入（如 “皓”“振” 的起笔），兼具雄健与爽利；
行笔中锋为主，线条细劲而有弹性（如 “灵景耀神州” 的 “耀” 字），同时 “肥笔与游丝并施”——“振” 字起笔粗重如坠石，“衣” 与 “千” 的牵丝轻盈如流泉，提按对比强烈，既得大草的连绵之趣，又含 “屈铁盘丝” 的力量感。
2. 结体：欹侧纵长的险绝之美
遵循大草 “变形不失规” 的原则，又融入毛泽东标志性的结体特征：
字形欹侧取势：如 “耀”“冈” 字左低右高，呈近 30° 倾斜，却以主笔（如 “冈” 的竖画）稳住重心，是 “似欹反正、险中求稳” 的典型手法；
体势纵长夸张：“万”“流” 字刻意拉长笔画，突出主笔的舒展感，契合他 “横短竖长、撇捺飞扬” 的结体习惯，既显大草的狂放，又具 “中流砥柱” 的雄健气质。
3. 章法：虚实相生的创意布局
“刻意隐去中间句” 是核心章法巧思：
首句 “皓天舒白日” 舒展开阔（实），中间留白（虚），末句 “振衣千仞冈” 豪壮收束（实），形成 “疏密跌宕” 的节奏；
这种 “虚实对比” 并非随意为之：既避免了大草常见的满密感，更以 “留白” 呼应诗意 —— 跳过 “王侯高门” 的描写，直接连接 “天地明丽” 与 “归隐超脱”，让章法的断裂成为 “精神转折” 的视觉化表达（类似他以 “霜” 字占《采桑子・重阳》两行的创意）。
审美内核：书与诗的精神共振
1. 气韵：雄强豪放的气脉贯通
虽为残篇，但线条的连绵感让气韵始终贯通：
首句 “皓天舒白日” 的舒展，对应诗中 “天地明丽” 的意境；末句 “振衣千仞冈” 的狂放，呼应诗里 “傲岸超脱” 的情怀。整体气脉 “如黄河之水一泻千里”，是毛泽东 “气贯长虹” 书风的体现，与左思诗的 “丈夫气” 高度契合。
2. 风格：如其人的个性投射
此作融合 “怀素瘦劲” 与 “张旭豪放”，更注入伟人的精神气质：
“千仞冈” 的线条瘦劲如怀素，“万里流” 的挥洒如张旭；
而 “振”“濯” 字的力量感、“冈” 字的开阔感，则是他 “雄杰气概” 的外化 —— 书法的 “豪放酣畅”，恰是他本人 “睥睨天地、云水襟怀” 的写照，完美诠释了 “书如其人” 的审美规律。
3. 意境：以书映诗的精神聚焦
刻意隐去中间句的章法，让作品跳出 “文字抄写” 的局限，成为 “诗意提纯” 的载体：
中间的留白不是空白，而是对 “权贵场域” 的视觉消解；首末句的笔墨则聚焦 “天地之阔” 与 “归隐之豪”，让书法成为左思 “蔑视权贵、追求超脱” 精神的视觉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