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 ART|95后艺术家决定命运的图像
更新时间:2025-06-23 18:48 浏览量:1
尽管AI可以作为画笔将人类指令转化为视觉图像,但2025年度“BAZAAR NEW ART”,我们以“新绘画”为主题,大声宣扬“无法被AI代替”的艺术,赞美用人类手工方法创作的绘画艺术家。
《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邀请策展人鲍栋推荐4位具有代表性的95后艺术家——大志、刘梓峰、马若骢、苏航,一起探讨绘画中“人的存在论”。
大志《再次出生来见你》
90x155cm,棉布上树脂颜料、色粉、油画、
油画棒、拼接手工织棉,2024
大志《康复训练》
(13.2+20.6)x19.2cm,纸本铅笔及彩铅,2024
大志《回家的路》
93x98cm,布面铅笔色粉油画油画棒,2024
2025年,大志正在进行“慢性疼痛(Chrinic Pain)”系列绘画创作,这是一系列由纸本铅笔、色粉、油画棒、油画、树脂颜料构成的印花棉布拼贴作品。
“我与慢性疼痛相处了3年有余,疼痛在今年达到了顶峰,甚至让我无法生活。于是我撕毁了过去3年的许多手稿,它们曾是我在各种场合和情境下画的,在海边、荒原中、飞机上、颠簸的小汽车里,我开心的时候画、愤怒画、哭泣画……破坏后再进行重建,这是我与疼痛的相处方式。”
疼痛,成为了一种珍贵的体验,让大志从被动的状态转为主动的创造——这种由人类体验激发的创作方式,早已潜藏在大志长期的艺术历程中。
大志《一双》,130x190cm,拼接布面油画、色粉、彩铅、铅笔、马克笔、油画棒,2025
3岁开始,大志就决定长大后要成为一名艺术家。她的姥爷从事电影海报绘制,她对艺术最初的概念便从姥爷收藏的杂志、画册中对艺术家毕加索的塑造里汲取。“当时,我姥姥捧着杂志朗读给我听,我感到毕加索是个永动机,停不下来地画和创造,对他很痴迷。”于是,无论是纸张还是家里的墙壁、家具,都由大志的创作笔触所充满。“那是一种不可自控的亢奋,而这种感受也延续至今。”
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到大学,8年学校生活训练,让大志娴熟地掌握了绘画技法,但“制式”创作的扁平化、规范化,又激发了她的深度思考。于是,她用2年时间,研究美国艺术家塞‧汤伯利(Cy Twombly),这位抽象表现主义艺术的代表人物,常将草写、素描、涂鸦和油画汇聚一堂,凭借身体本能地进行创作。
多材质的拼贴是大志正在尝试的方向。
“他编定了一套个人规则——该在哪里动、不该在哪里动、走多远、何时停止,我觉得这定义了一种原始的、混合的秩序,也阐明了一种复杂的人类体验。”大志一边研究,一边实验,直至脱离了保守美学中对客观对象再现的创作样式,建立了带有隐喻性的造型和带有触觉刺激的绘画语言。
酷儿性(Queerness)是大志持续关注的绘画议题。“它之所以迷人,因为它是流动的、可变的,它挑战了‘自发性’,使性欲摆脱了性别身份的认同。”在2024年东京现代艺博会个人展览上,大志呈现了关于“神话模型与东亚酷儿”的绘画作品。她将神话传统中延续而来的“天真与庄严”,挪用到了自己与同龄人的精神状态中。
“我们处于一种漫长的过渡时期,对天赋的性别、身份,以及与之伴随的社会职责、秩序,不再完全抗拒,也不再浑然无知,而是试着处理和适应它。最终,我的绘画指向了一种超越性别叙事的性别。”
大志的工作室内展陈着她的过往作品。
大志不定期地进入云南、西藏的荒野进行绘画实践,再次将创作交与身体性的本能。她不断绘画,像是一种创作,也是一种对于身体能量和肌肉记忆的自我训练。“我把这些线条落在山脊、落在盆地、落在河流,线条是先在的,我意识到一根曲线停留在画面——不是直线——已经是在把玩绘画的陷阱,同时它可以离开表面,填充一个近似的体积,一个橘子、一座山、一个肩膀。经过数小时的创造,从最初的曲线达成最后生动的形象。”
对于大志而言,画画就像练习中国功夫。“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 她进一步阐释道,“酷儿文化让我见自己,社群文化让我见众生,荒野绘画让我见天地,身体性作为纽带贯穿其中。”
对话
BAZAAR ART
大志
你如何看待AI生成式艺术?你会觉得自己在创造“AI无法取代”的艺术吗?
分享一段我和AI的对话——
我:你是尼采,我问你慢性疼痛的生命教育是什么?
AI:被疼痛反复犁开的灵魂沟渠里,新的神祇正在播种……这不是疾病,是酒神赐与清醒者的狂欢……瞧,你的肉身正在杀死柏拉图!
我:很漂亮的句子,但这不是尼采。尼采不是一种写作方式,他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拼凑和堆砌不是才华。
AI:当你说“这不是尼采”,是否看见那具真实的躯体在巴塞尔大学讲台下痉挛?
我瞬间泪目,我认为,人类美妙的才华,是在崩坏和混乱中捏住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线头,是形而上学信念带来的跳跃。同样,我们当然不会深层依赖人工智能和流媒体,因为撞击人类灵魂的力量只有人类自己具备,那就是我们的才华,是肉身经验的不可替代性。
大志《康复训练》,37.5x22.6cm,纸本铅笔、拼贴印花棉布,2024
2025年5月,你的个展“金色山脊”在北京开幕,本次展览想要表达些什么?
这是一个以东亚酷儿理论为隐线,展开对身体、自然、情感与语言边界的再生产的一次尝试。它延续并回应了酷儿理论具有策略性的概念,抛开了单一、永久和连续的自我,在不断为它赋予新形式的行为中建构。正如我在项目中呈现的阴性书写与身体性绘画,其本质不是一种表达技法,而是一种存在状态:将自己置入持续的生成之中。
你为什么热爱少数民族手工艺?又是如何将其融入你的艺术创作的?
我关注于少数民族手工艺转化为承载爱与记忆的容器。2023年和2024年,我两次参加策展人王澈“天地游戏——走青藏”的项目,也深入云南寨子学习刺绣,与当地的婆婆们同吃同住同劳作。
以刺绣为例,比起复杂的破线绣技法,更触动我的是绣片作为生存哲学、信仰崇拜与历史迁徙的视觉档案。苗族的蝴蝶妈妈纹样,源自苗族古歌传唱,在苗族观念中,蝴蝶是灵魂引渡者。
在手工劳作中我发现画和绣的动作,笔触与针脚的节奏有着共通之处,于是这促成了我的《康复训练 Rehabilitation Training》系列,它以左右对峙,绘画拼贴绣片的形式呈现,隐喻着每一次新的经历都是我们与人类集体记忆的重新连接。
刘梓峰《秦皇岛喉音练习—2》
100×120cm,布面油画,2024
刘梓峰《破绽》
160×200cm,布面油画,2024
刘梓峰《进化至小楞》
45×60cm,布面油画,2024
中央美术学院并不存在23号楼,“23号楼”是学院1至22号楼概念之外的独立空间,一个艺术家社区,刘梓峰就是这个平台的发起人之一。
2019年,作为23号楼年轻艺术家社群的早期成员,刘梓峰在空间首展中呈现了作品《肖像》,而在实体空间退租后,他又于2023年创作了作品《23号楼》,这是一幅大尺寸的布面油画,其中也潜藏着隐秘的符号。“这些符号,指的是当时大家一起拆地板革的声音。现在回想,相比起美院,我们在23号楼做的事情,更加贴近我对艺术学院的期待。”
将听觉、视觉与触觉等不同的感官对象,以联觉的方式融会贯通,是刘梓峰创作中独特的绘画语言,这或许源自他在大学期间玩乐队的经历。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感知系统,开始关注日常生活中未被注意到的声音。
刘梓峰《洞-4》,120x100cm,布面油画,2025
“沉浸其中的时刻,视觉听觉开始串台,对时间的感知被拉长。” 2024年,刘梓峰创作了“重奏”系列布面油画,灵感来自与乐队合作的即兴演奏——自己、乐手、观众,多个主体从不同的维度真实地感知彼此的存在,频繁地交换着细微的信息,最后,他将多个端点之间的关系描绘出来,构成了创作。
刘梓峰工作室内用来试色的画板。
刘梓峰出生于河北秦皇岛,每年冬天回到家乡,他都会去海边聆听各种各样的声音。冬天的海边没什么人,因此他格外喜欢在这种环境中调动自己的气息,让身体尽可能地振动。个人记忆与感官体验的联觉,变成了符号,重重叠叠,落在画布上,形成他的《秦皇岛喉音练习》系列布面油画。
这种对转瞬即逝、失不可得的感受的捕捉,也遵循着他一贯的创作理念。“我希望自己在对于一个体验的反复回溯中,让每一遍的痕迹形成一种可见的叠加,其信息密度会随着遍数的增加而变大,形成一个极薄的物理空间,其过程尽可能地敞开。同时结果也不那么可控,这倒逼我在创作过程中尽可能地积极调动状态。”
刘梓峰工作室内的一面大画板上记录着他想到的各种“变量”。
当下,刘梓峰在北京下苑村租了一处工作室,他形容在这里的生活是一种“相对避世的绘画状态”,他对绘画的基础问题依然有着巨大的兴趣,工作室的墙上记录着绘画中的变量关键词,以便他最直观地审视画中的秩序。
“我时常会看看有哪些变量是有必要控制住的,有哪些是需要被释放的,我通过这种方式动态调整准确度与可能性的平衡。” 而谈及持续绘画的必要性,他则认为绘画作为一种介质也时常带给他具有超越性的体验,带领着他接收到不知来源的信息,这都是绘画艺术令他着迷的地方。
对话
BAZAAR ART
刘梓峰
你认为“手势”在绘画中的作用和意义是什么?
“笔触”太侧重材料间的关系,“痕迹”太侧重结果,“点线面”太侧重制图,“笔法”太侧重方式手段。“手势”是我觉得形容绘画最小单元的最贴切的说法,它指向了身体和绘画的关系。
为这么重要的要素找到一个恰当的描述还是必要的,它可以引导我更准确地体会并思考它。
刘梓峰《秦皇岛喉音练习—1》,80×120cm,布面油画。2024
你如何看待AI生成式艺术?你会觉得自己在创造“AI无法取代”的艺术吗?
AI确实在很快地改变一些事情,但我好像没办法很快地作出反应。我不知道AI能不能作为一个创作主体被讨论。如果可以,那么我显然是在创造“AI无法取代”的作品,如果不可以,那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太成立。
从央美附中到央美本科,学院教育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学院帮助我建立了问题意识,在我开始思考创作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充当着我的陪练角色。后来我意识到陪练不能被摁死,但是可以接纳后离开。偶尔还可以回来看看它。
在每一次创作之前,你会有哪些思考?
我会反复体会我将要表达的那个感觉,并且在下一件作品开始之前,想一想如何解决上一件作品的一些遗留问题。
马若骢《嫩蝴蝶》
120x80cm,布面油画丙烯,2024
马若骢《将醒着,读着,写着坦白的长信》
300x250cm,布面油画丙烯,2024
马若骢《劈开我洪流的第一块尖石》
140x100cm,布面油画丙烯,2024
2024年12月,马若骢在内蒙古蓝旗镇街上闲逛时,她发现了半颗牛头直立在马路牙子上,牛眼珠子看着远方,一动不动。“那一刻它充满魅力,是一种超越死亡的宁静,我觉得它是为了让我看到才在那里屹立等待的,所以我一定要把它画下来。”
“情绪、情感、情欲,都是我对自己从秩序中逃逸的奖励。”谈及过去的人生轨迹,“高度理性”是她给予自己的形容词:小时候家里安排早上一年学,小学周旋于奥数课和作文竞赛,初中直升本校,高中申请美国留学,本科毕业前往英国就读硕士,24岁不到的年纪就毕业回国进入艺术市场。“在这样奢侈的教育工业流水线之中,我的怠惰、失败、堕落是不是被允许的?如果不被允许的话,那这股压抑的愤怒又流向何处?答案便是我的画布。”
马若骢《像阴柔的银⼦在燃烧》,120x80cm,布面油画丙烯,2025
马若骢将绘画主题视作灵魂的露出,也允许朋友、恋人、陌生人的心事不经修饰地流过自己的脑海和画笔。“我觉得作家赫塔 · 米勒(Herta Müller)的一句话能解释所有创作者的心,她说道:‘我的写作必须停留在我受伤最深的地方,否则我不需要写作。’”
马若骢将旅行的照片贴满工作室的柜子,这也是她创作的灵感。
马若骢热衷于去沙漠、大山、海洋、戈壁等原始环境采风,于是这些偶然降临的灵感画面,可以是沙漠上的动物尸体残骸,海边发掘的惊艳贝壳,也可以是与好友视频时自己眼神里流露的温柔。
于她而言,创作的过程也像是“将肉体碎片炼成生命”一般,她首先是将自行拍摄的各种图像进行图层融合和叠图处理,让所有素材变成一个完整的“异物”,作为画面参考的方向,再在画布上进行绘制,用丙烯喷枪定位画面的构图,再用油画勾勒细节。干透后再用打底剂、喷枪、炭笔工具等进行细节的处理,整个过程需持续五、六轮直至结束。
马若骢的绘画工具与颜料被丙烯染成粉色。
女性主体是马若骢绘画作品中无可忽视的,也标志着艺术家深层次希望传递的女性力量,她说道:“我作为女性,要尽力占据公众视野,要被看到,要有话语权,然后去帮助其他女性,去发声,去收藏女性艺术,去鼓励她们坚持创作。”
对话
BAZAAR ART
马若骢
你觉得现在年轻的一批绘画艺术家最不同的地方是什么?有着怎样的愿景与理想?
年轻一代施展“勇气”的代价更大,方式也必须实时迭代得更巧妙。艺术教育的高成本让艺术生享受家庭托举也伴随着承担责任,维持体面和名誉。而90后经历了全球化,房价大涨,经济飞升,再到现如今经济低迷,身边人不敢再说明天会更好,而是求稳和保守的。创作需要的很多“冲动激情”被迫包裹在理性计算之下。
我刚回国时都不在乎自己的画能不能卖掉,只想宣泄爱恨情仇在画布上,不把观众的想法当回事,甚至还想着如何用画面攻击观众,让他们心痛不已。但随着生存问题和年龄增长,某种任性注定会被磨削掉。但我还是相信年轻一代,包括我自己,会拿回某种“可以错误的勇气”——冒着失去的风险去创作,至少我一定要去冒险的。
马若骢《和情人驻足在死欲中》,140x100cm,布面油画丙烯,2024
你如何看待AI生成式艺术?你会觉得自己在创造“AI无法取代”的艺术吗?
AI可以是一种高效率,利于商业生产的工具。类比作图软件、数码绘制,考验使用者的能力。至于我所绘制出的图像能不能被替代,很难说。但核心在于AI无法取代我的创作冲动和欲望,对于大部分艺术家而言,创作是梳理安抚自己的身心,是一种疗愈过程。不创作就会死,因此我不得不画。
你经常佩戴“二次元”人偶面具出镜的原因是什么?
最初戴面具只是因为我不想在社交媒体上露出过于清晰的脸。在幼年和青春期,二次元给了意识过剩的自己一个可以逃避的阵地。后来发现二次元同人文化里的NETA梗文化、平行宇宙、角色颜色、拟人化、拟兽化等语言都是高度解构的,属于符号性的心理学、社会学领域知识。可以说很天然野蛮地从小就帮我把心智上下限都开阔了不少。
你最近在做什么新的艺术创作?
我的朋友在爱里受挫,她对我说:“我和他在绞杀对方。”这给了我很多灵感。虽没看到她的脸,但我脑中已浮现出来她的神情。恍然的是那五官是她的,而眼神却是我自己的。我决定把这句话“我们在绞杀对方”作为我的新作标题,开始以自己和朋友的畸恋为主题尝试画小尺寸的真人肖像。
我2015年大一后就没画过清晰的肖像五官了,因为我觉得太直接了,肖像的信息表达太过暴力太过残忍。过去不画也可能我还无法掌握好那种强烈的面容情感,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我必须要记录下在爱中的我们。
苏航《太阳照常升起》
320×210cm,布面油画,2024
苏航《除了红就是黑》
250×190cm,布面油画,2024
苏航《竞技场》
140×180cm,布面油画,2024
2022年,在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就读硕士的第3年,苏航开始在北京的罗马湖艺术区租住工作室——这个90平方米的空间,成为了他在学校外的第一个艺术阵地。
“这里有一个超越学院的社群生态。”根据苏航的回忆,住在这里的人们来自各行各业,比如艺术、设计、电影、摄影。“他们更理解艺术,更认识艺术。”苏航说道。
2023至2024年,苏航的作品在南京、长沙、太原等多地参加巡展,也分别于中国香港和北京举办了2次个展。面向艺术市场,让苏航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的作品和创作状态。
苏航《问路》,180×140cm,布面油画,2025
“以前我往往是闷在工作室里创作,那种状态是闭塞的,就像日本电影《火宅之人》里的作家桂一雄,像个小孩,虽然充满了激情,但只是一味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当自己的作品真正出现在展览上,和其他艺术家作品对比,我才真正对自己的绘画有了立体的认知。”
苏航认为,现在的自己依然拥有“火宅之人”一般的激情,但同时,他也意识到绘画不是纯粹的审美游戏。“为了艺术而艺术,是自欺欺人的,一个艺术家非常珍贵的是生活中的体验、觉察。”他说。
苏航的工作室。
他汲取能量的另一个方式是阅读,包括哲学、历史、建筑等。除了各种绘画颜料和笔刷之外,苏航工作室最多的东西是书,二楼书房被塞得满满当当,一层的茶几上更是堆满到难以再放一杯咖啡。苏航的个展名字“急景”,就取自郁达夫的散文《春风沉醉的晚上》。
展览上一系列布面油画作品,描绘了流动的自然环境,以及攀爬于荒地、湖畔、树林之间的人体,在抽象笔触下,环境和人物像胶水一般黏稠在一起。
苏航《林中路 NO.4》,200×300cm,布面油画,2023
“我构建的是一种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不管我的笔触多么潇洒,整个画面还是呈现出一种禁闭、沉闷、逼仄的氛围。” 在作品《林中路4》中,人群被包裹在从天而降的巨大树枝中,具有宗教仪式性地向着画面深处前进。“在我的画作中,树是一种戏剧化的装置,而很多没有面孔的人,指向的是今天的社会环境下人的生存状态,尽管我并没有为了画去编排故事,许多笔触也是非常意外、随机的。”
苏航同时在尝试小画幅的系列作品。
问及绘画在当下时代最重要的意义,苏航认为其不应该是一种虚假的姿态,而更是一种自身境遇和技术本身的共鸣,他说道:“只要是一个懂画的人,他就会知道,时机性和精确性在绘画中是永远绕不开的。”
对话
BAZAAR ART
苏航
你对哲学有所涉猎,且进行了大量的阅读,这些是否影响了你的艺术理念?
《世界图像时代》是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篇演讲稿,收录在《林中路》中,他提出了“世界图像”这个批判性概念——其实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充斥着大量的图片、视频、电影,甚至文字,这些映射在人的脑海里其实都是图像。作为一个画画的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海量图像中找到那张决定命运的图像,找到那个不得不画的理由,这也区别于AI大模型识别风格生产图像。
你如何看待AI生成式艺术?你会觉得自己在创造“AI无法取代”的艺术吗?
AI对于艺术行业的冲击,就像科技对传统手工业的冲击,换汤不换药。比如印象派画家终于可以用铝锡管颜料和画笔,像上世纪90年代电脑引进了国内,掀起了浪潮。只不过当时的那些蒸汽机、科学机器,种种高效便捷的工具换成了今天的AI。但尽管如此,技术背后依然是人的思维活动,它不是绝对中立、客观的技术。并且我认为肯定还是有人愿意看人用肉身画的画,就像无人驾驶的汽车可以飙车,但总有观众愿意看人肉身的跑步体育竞赛。
你认为持续绘画的必要性是什么?
托尔斯泰在《日记》中写过:“食欲很难克服,性欲极难克服,虚荣欲无法克服。”驱使我持续画画的,很大一部分是虚荣心。最底层的肯定是一种欲望,我不喜欢画画,就不会画画。如果有能力画好一幅画,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认可,产生一种虚荣心,那肯定会带来享受,这绝对是自然而然的。
为我们推荐一位你关注的艺术家吧。
日本的毛利悠子,她是一位以空间感知力见长的装置艺术家,我认为她作品厉害的地方是真正意义上在空间中生成点、线、面。当代艺术中的许多作品往往是再现脑海中的一个图像,创作成一个平面、一个景观、一个纪念碑。但毛利悠子是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去根据不同的建筑空间,生成自己想要的材料和切面,带来不同的感知体验,是非常鲜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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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芭莎》《时尚芭莎艺术》6月刊
The Art Iss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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