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帝国”月亏12万，艺术人生“每年5分钟”，他反复横跳，活得热闹

更新时间：2025-09-08 23:51  浏览量：1

脱口秀演员小块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商业帝国”，一条通向艺术人生。

“商业帝国”，小块和志胜联手开脱口秀俱乐部，月均亏12万，他的远大目标是，今年年底俱乐部能收支打平（不赔不赚）；艺术人生，《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二季，小块走到了第四轮，创下史上最好战绩，难得振作想动笔写人生的第一个专场，结果淘汰俩月了，一笔没动。所以，两条路都不是阳关大道，而是羊肠小路，一条说不定有陷阱，另一条搞不好有泥潭。

小块其实不太在乎，多差的结果都能接受。他想的是，“脱口秀比赛总归要淘汰，但我也得有炸场的高光；俱乐部就算干不下去，但过程中得有打平、赚钱的时刻。”

播客里，脱口秀演员吴星辰评价小块的作风，“就像五个人一起打游戏，最后四个都投降了，就他（小块）点拒绝。”对此，小块表示认可，“（你们）都觉得我要败了，我就翻盘给你们看看。”

能不能翻盘，不到终局，结果难料。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老板和演员的身份间，反复横跳的小块活得很热闹。

“每年只写5分钟脱口秀”

小块属于脱口秀演员中的“养成系”，他对脱口秀一直没什么“企图心”。

李诞在宣传脱口秀时说“每个人都能说5分钟脱口秀”，这话是对普通观众说的。小块从中领会的精神是，“脱口秀演员一年写5分钟脱口秀，再加上之前积累的段子，也够吃一年。”

自2017年开始说脱口秀，同门师兄弟如童漠男、邱瑞、徐志胜早已成名成咖，另有一大批人已退出江湖另谋发展，只有小块始终保持着“每年只写5分钟”的匀速节奏，在行业里进进退退——线上比赛，他总在一轮、二轮游走，线下演出有人请就去讲一讲，没人请也自得其乐。毕竟他是个“全职爸爸”，说脱口秀不过是“抽空”为之。

和小块关系好的脱口秀演员都知道，和他在一起，少聊段子，最好别聊。在《脱口秀大会4》被淘汰以后，邱瑞、童漠男卧薪尝胆，一年以后，在“脱5”中连番炸场。小块也振作了一阵，不过没多久他觉得“淘汰也不是大事”，就开始犯懒了。以前，邱瑞见小块，总抱着电脑聊段子，小块“批评”他，“你这么着，跟写代码有什么区别？不如还干程序员去。”每次都这么说，小块感觉，“邱瑞后来好像不怎么联系我了，哈哈哈哈……”

小块承认，那时的自己态度上有点佛，行动上有点懒，但并不是因为他对脱口秀态度不端正，而是因为他太想得开了。“线上被淘汰没关系，线下演出少也没关系，只要我还留在脱口秀的桌上，就行。”所以目前为止，他唯一坚持的一件事就是保持去开放麦的频率，“不去开放麦的话，我可能就彻底不想干了，去了最起码还能维持一个状态。”

脱口秀界的“度量衡”

在脱口秀演员中，小块还有一个特点——人缘好。跟大家在一起，什么玩笑他都爱掺和两脚，别人到北京演出，他经常做东请吃饭，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了。心大想得开，人缘好还爱开玩笑，小块升格成了大家心里的“块哥”，副作用是，很快大家就开始开他玩笑了。

在脱口秀圈里，小块成了一颗定心丸、一种度量单位。有人说，“我现在不敢出去演出了，怕接不住其他演员的活儿，除非这场演出有四个小块。”有人形容一场演出效果贼凉，“怎么说呢，就像五个小块。”还有人看球赛，感叹一只保级队竟然踢赢了百年豪门，“这爆冷程度就好比小块开场，呼兰没接住。”

一开始大家传这种笑话就是好玩，没想到“小块约等于不好笑”这事后来竟然越传越真。小块成了脱口秀界的解压神器，谁要是怀疑自己的段子不好笑了，看看小块；谁要是职场、商场不如意了，比比小块；谁要是不知道演出质量高不高了，“换算一下，看有几个小块”。

有必要重建喜剧信用了

开始，小块对玩笑并没在意，直到他去搞俱乐部，见真章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把他当Hello Kitty了。他给俱乐部的演员改稿子，结果发现，第二天人家还按自己原来的在讲，“合着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一些不太熟的演员遇到小块，会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块哥，我听过你很多故事……”比赛期间，还有好多同行跟他托付，“块哥，要不第一轮pk你选我吧。”和小块关系好的兄弟说，“这要换别人，早就气炸了，只有块哥，想得开，不生气。”

是的，小块当时想的是，“找我pk的人这么多，要不我待价而沽，价高者得！哈哈。”不过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连观众都疑惑了。线上节目里，小块上场的段落会飘过弹幕“这人怎么还在上节目”；线下演出，有人嘱咐小块，“你得赶紧写稿。”

小块不能不正视这个问题了。他反思了一下原因，“确实是因为自己这几年在节目里表现不太好。”好兄弟广智在一旁给他“上价值”：“你是没有喜剧信用了。”小块知道，没有喜剧信用后果很严重，“如果你有喜剧信用，你这场不太好笑，人家会觉得可能是你没发挥好，或者觉得虽然不好笑，但是内容很深刻啊。可一旦失去了喜剧信用，你讲得东西再好，人家可能都不敢笑，人家会先怀疑‘我的喜剧审美是不是降低了’。”

“我得留在桌上”

今年的赛场上，小块就遇到了这种情况。第二轮，他讲的内容是有些中年男人不注重仪表，鼻毛显而易见。

决定讲这篇时，小块顶住了来自节目组导演、内容导演、身边同事和圈里朋友的压力。所有人都劝他别讲，“鼻毛有啥可讲的”“有点脏”“不体面”“观众会感到不适”“你讲了这篇，可能以后再也没人请你上节目了”……小块也知道大家是在为他好，但他还是想讲，“反正肯定被淘汰，不如我讲一个自己喜欢的。”

素来想得开的小块难得较了一把劲，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所有人觉得稿子里有问题的部分，我都改了，改了好多遍；二，上场比赛前，我已经看到好机票了，如果现场讲凉了，被淘汰了，我立刻出国。”

比赛的结果，小块和本届脱口秀另一个“佛系”代表王小利压着最低线携手晋级，这场逆风局真被他翻过来了。

小块奋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以往，我感觉所有的流量和商务都集中在线上成绩好的演员身上。从去年开始，有些只比了一、两轮的演员线下的活动和商演也变多了。说明大家不太看重名次了，大家更看重的是演员的风格和内容。”所以，小块也想快跑两步，让自己被更多人看到，“也为自己的俱乐部带带票。”

目前，他还是想把自己人生的第一个专场写出来，“我出道差不多八年了，按说早该有专场了，但我一直不太想写，我太容易满足了，以前能写 15 分钟商演，我就很知足。但今年，我发现演专场和演 15 分钟商演拼盘儿，得到的爽感是完全不一样的。”于是，在“每年只写 5 分钟脱口秀”之外，小块给自己树立了新的信仰，“脱口秀演员一定要写一个自己的专场。赶紧写吧，小块！”

“我要是当上大王怎么办？”

小块爱开玩笑，今年参加《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二季比赛，他问朋友，“我要是当上大王怎么办？”开俱乐部的朋友们都特别支持他，大家说：“你要是能当大王，我就把俱乐部送给你！”

小块统计了一下，一共有15家脱口秀俱乐部的老板为他投了“支持票”——小块要是当了大王，这15家俱乐部就都要转到他的名下。

前景无限美好，有网友乐见其成，毕竟小块许诺了，“我要是有这15家俱乐部，大家再看脱口秀，再要钱我就不是人！”但也有人担忧，“块哥，自己开俱乐部，一个月净亏12万，这要是开15家俱乐部，能扛住吗？”

两家精心筹备的俱乐部

俱乐部是小块和徐志胜一起开的，开俱乐部还是志胜的主意。

小块和志胜是脱口秀界一对好兄弟。两人相识于北京的开放麦。小块当时是全职爸爸，有房有车，志胜是在校学生，社会身份决定了志胜跟着小块混。演出结束，小块开车送志胜回学校，没事的时候，小块带着志胜吃喝。

后来，小块去上海，第一站也是和志胜合租房子。合租的故事，今年被志胜讲进了段子。你能听出，在那个家里，小块负责归置、打扫、做饭，角色也是家长。《脱口秀大会5》结束后，小块想给自己放个假，去国外住段时间。饭桌上，志胜劝他，“哥哥别走，要不咱们俩开家俱乐部吧。”小块答应了。

起意虽然有些随意，但俱乐部的选址、规划，都是精心挑选的。脱口秀这几年发展很快，到了《脱5》的时候，全国一二线城市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脱口秀俱乐部。唯二的两个没有俱乐部的，就是广州、深圳。于是，小块和志胜去了。小块先在广州拿下了一个小剧场，坐满了大概180人，深圳的小剧场能装下270人。两家俱乐部全名都叫开花BLOOM脱口秀。

广州的开花俱乐部前身是海珠区的小剧场，省下了装修费，位置在商场的夹层里，虽然有些不好找，但旁边有很多大学，而且挨着地铁，“综合考虑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北京的很多俱乐部你出地铁都要走20多分钟。”

深圳的开花俱乐部，小块更满意，他评价“这在全国的脱口秀剧场里都是最专业的一个”。它前身是一个话剧小剧场，声场控制得非常好，位置也不错，“出了地铁十分钟能到”，缺点就是不在商场里面，没什么自然客流。但小块想，演出行业并不依赖自然客流，“只要你想看演出，会来找剧场的。”

俱乐部经营没法儿抄作业

为什么精心挑选的两个剧场会月亏12万呢？有行业因素。2017年开始，在线上综艺的带动下，国内脱口秀市场迅速打开。据艾媒咨询数据，市场规模从2018年的7.2亿元增长至2022年的32.3亿元，年复合增长率达45.8%。《脱口秀营销白皮书》则显示，2009年中国内地最早的脱口秀俱乐部“外卖俱乐部”成立，直到2016年全国脱口秀行业从业人员都不足100人，而在2021年，脱口秀演员达到了1万人。俱乐部数量从2018年的个位数，跃升为179家(截至2022年5月)。

2023年，市场开始下行。2024年、2025年，新挑战又出现了。整体市场不好，使得流量更集中于综艺节目捧出来的明星演员。他们开始以个人身份在全国专场演出，虹吸了大量线下流量，线下俱乐部的逻辑变成了有明星才能有票房。

以小块在脱口秀界的人缘，他并不怵请人这件事，但是有时候差了点运气。别的老板都是在比赛期间，和演员敲定了演出安排，小块偏偏错过了《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一季录制，等他请人的时候，演员的行程都已经排满了。

不请大咖的俱乐部也有自己的玩法。比如刷票，“在购票平台或者社交媒体上，把自己的排名刷高，然后打开APP，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演出。”小块不想刷，“这是破坏行业规矩的事，不是我开俱乐部的初衷。”而且，他发现刷票吸引来的观众，通常不在乎演员是谁、自己想看什么内容，导致俱乐部也不在乎演员，“他们给演员的劳务非常低，是那种不尊重人的低，200块一场——脱口秀好歹是个艺术工作吧，怎么干成体力活了？”小块也不想跟着卷。

没明星、不想卷，只能赔钱了。小块掰着指头算账，两个场地月租就8万，员工支出差不多6到7万，再加上其他的花费，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赔60万，也有一个月赔14、15万的时候，12万只是一个平均数。

关于亏钱，小块也和其他脱口秀俱乐部的老板交流过，大家也出了不少主意，但小块感觉深圳、广州的市场确实不太一样。 “广州的娱乐内容太丰富了，脱口秀排不上号。在深圳，可能是大家太注重效率了，更倾向于把脱口秀看做是演出，会评估我值不值得为这场演出花费时间和金钱，我能不能得到等值的快乐，而不是把脱口秀作为一种消遣方式——我花50块钱乐一乐，和喝杯酒、遛个弯一样。”小块感觉，经营俱乐部没法抄作业。

月亏降到4万了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今年3月份。小块对俱乐部的经营做出了调整。为了贴合广深的地域特色，“开花”设置了更接地气的粤语阵容拼盘和潮汕话拼盘；考虑深圳有大量来自湖南的工作者，“开花”还策划了湖南阵容的演出；全女专场等特色内容也让“开花”收获了一批忠实观众。

很多俱乐部觉得效果不好因此停办了开放麦，小块却坚持保留了这个“老人练段子、新人练胆子”的场子，他还推出了“锐泼（repo）开放麦”环节，演员上去讲开放麦，旁边有其他演员现场点评，“有点像丐版的线上综艺。”另一方面，他引导本土观众了解脱口秀。每场表演，主持人都会提前科普，比如单口和漫才的区别，也会鼓励观众用掌声给予演员正反馈，“觉得好就用掌声表扬他们，觉得不好就用掌声羞辱他们。”

经过努力，“开花”俱乐部已经从月均亏12万降到月亏4万了——“开花”的逆风局也被小块掀起了一个角。作为老板，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年底之前，每个月都能平账（不亏不赚）。”

多么朴素的愿望啊！今年年底，大家恭贺新年的时候，没准就能收到小块发来的喜讯——“哥们平账了！”

文 | 北京青年报记者 祖薇薇

统筹 | 满羿 李洋

题图 |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