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华滋赋》——黄宾虹山水艺术论

更新时间：2025-03-18 15:09  浏览量：5

混沌初开，乾坤始立。丹青之道，肇于河图；水墨之玄，孕自洛书。余观宾虹遗墨，但见千岩竞秀含太古元气，万壑争流藏大化玄机。其画以金石为骨，以诗书为魂，融南北宗于一冶，汇笔墨法于七阶。今试溯其源流，究其法脉，以证"五百年必有名世者"之说。

溯其渊源，实集千年大成。黄叟生于同治之季，历经光宣民国之变。少时即摩挲三代鼎彝，壮岁遍游五岳烟霞。初师新安诸子，得渐江之清峻；复法宋元诸家，取巨然之浑厚。更以八十高龄入蜀，得青城烟雨之润，悟"雨淋墙头"之妙。观其《青城坐雨图》，焦墨中见润泽，混沌里透空明，此非师造化耶？尝言"中华大地，无山不美，无水不秀"，故能胸贮丘壑，笔涵万象。

论其笔法，堪称古今独步。宾翁积六十年功力，创"平圆留重变"五字诀。观其晚年《黄山汤口图》，中锋运笔如金刚杵，积点成线似屋漏痕。渴笔似干裂秋风，润墨如春雨含烟。尤以"打点作皴"之法，将米氏云山化入宋人格法。傅雷谓其"笔苍墨润，铁画银钩"，此等功力，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者不能至。

究其墨法，已达化境通神。昔人分五色，宾老演七阶：浓淡泼破积焦宿。尝见《溪山深秀图》，宿墨沉厚如青铜器，破墨氤氲若巫山云。焦墨作山骨铮铮，淡墨写烟岚袅袅。更以"亮墨"绝技，于积墨中现晶莹，在混沌内生光明。张大千见其《蜀中山水》，叹曰："墨团团里黑团团，黑墨丛中天地宽。"此等境界，已非南北宗派所能囿。

察其章法，暗合周易玄机。宾翁深谙太极之理，构图上实下虚合两仪之象，左开右阖符阴阳之道。《万松烟霭图》层峦叠嶂暗藏九宫方位，《湖山清晓图》云气往来契合八卦流转。尤以"之"字形构图法，导引观者卧游其间。潘天寿观后题跋："看似散漫，实则严整；形若混沌，理自昭彰。"

味其气韵，直追晋唐风神。世人多言宾老山水"黑密厚重"，然细品《黄山纪游册》，则黑中透亮，密处通风。山石皴擦似有楚辞之激越，云水勾染暗含陶诗之冲淡。更以书法入画，篆籀笔意写山石，草书飞白作流泉。李可染谓其"三百年来一人"，非虚誉也。

考其画论，自成体系鸿篇。著《古画微》溯本清源，撰《虹庐画谈》授法后学。倡"内美"之说，主"笔墨精神"。谓"国画民族性，非笔墨无以见"，此真振聋发聩之语。更以"君学""民学"分野，直指艺术本源。林风眠赞其"画史之司马迁"，确为的评。

较之同侪，独标高格。白石老人以趣胜，终欠浑厚；大千居士以技显，稍逊文心。惟宾翁兼学者、画家、诗人于一身，熔铸古今，通会天人。近年虽有"黄山水墨热"，然学者多得其皮相，鲜能传其精神。此正如龚贤所言："半千之后无半千，宾虹之后岂有宾虹？"

赞曰：

墨海翻成五色霞，笔端涌出万重山。

七阶墨法开新宇，五字笔诀破旧藩。

金石气融书卷味，宋元骨化现代颜。

百年回望丹青史，一座昆仑立宇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