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述 | 致敬与重遇——“釉色里的敦煌”随感
更新时间:2025-11-28 18:45 浏览量:2
致敬与重遇
—— “釉色里的敦煌”随感
江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师
中央美术学院博士
敦煌,如今绝对当得起“盛大的辉煌”之义。敦煌长期作为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站,无数中外旅人与天涯游子曾停留于此,多种文化汇聚交融,最终催生了璀璨夺目的文艺之花。跨越千年,旅人的足迹早已被风沙掩埋,但他们携带的文化记忆却经由艺术图像而永存,成为撼人心魄的瑰宝,令人感念至今。透过这些格外绚丽多彩的雕塑与壁画,我们可以窥见上千年来最鲜活炽热的信念,它们借由巧夺天工的技艺,留下了深刻印痕而永不磨灭。
▲ 展厅现场
季羡林先生曾于《在敦煌》一文热情洋溢地指出:“世界几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希腊的文化在这里汇流了。世界几大宗教,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在这里汇流了。世界的许多语言,不管是属于印欧语系,还是属于其他语系也在这里汇流了。世界上许多国家的文学、艺术、音乐,也在这里汇流了。至于商品和其他动物植物的汇流更是不在话下。所有这一切都在洞子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遥想当年丝绸之路全盛时代,在绵延数万里的路上,一定是行人不断,驼马不绝。宗教信徒、外交使节、逐利商人、求知学子,各有所求,往来奔波,绝大漠,越流沙,轻万生以涉葱河,重一言而之奈苑,虽不能达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盛况可以想见。”敦煌在世界上的特色不敢说绝无仅有,但肯定属于东西方多种文化相融的瑰丽城市之一。
因此,敦煌不只是中国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世界级的艺术大宝库。它记录下一代代东西文化旅人的生命痕迹,其中既包含炽热挚诚的信仰,也蕴藏着互通有无的友谊,更容纳了无限的希冀与向往。总之,敦煌是中华文化开放包容的光辉见证。
在信仰感召的力量之下,敦煌的石窟艺术绵延数百年,成为蔚为大观的艺术圣殿。诸多文化与艺术的汇流,催生了敦煌艺术别具一格的色彩与造型体系。敦煌雕塑与壁画交相辉映,呈现出庄严、富丽、粗犷、柔和、生动等多种艺术风格与面貌并存的盛况,令人目不暇给、叹为观止,亦以此成为予人无数灵感的艺术宝藏。
▲ 展厅现场
敦煌艺术早已是滋养我们心灵的宝贵美学资源。艺术家们纷纷以不同创作方式表达对敦煌的敬意,展览“釉色里的敦煌”便汇集了众多以陶瓷为媒介的致敬之作。
▲ 展厅现场
敦煌和陶瓷之间有着一些或隐或显的物质与精神上的联系。敦煌曾是丝绸之路上连接西域与中原的门户,它曾是古代中国文化输入与输出的枢纽。络绎不绝的中亚、西亚、欧洲使臣与商贾停驻于此,他们带来了新奇多样的外来文化与商品。中亚和欧洲的金银器通过丝绸之路输入,它们的造型、图案被中国古代瓷器所吸收,形成了新的陶瓷风格。一方面,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北方瓷器明显受到外来金银器的影响,这些陶瓷风格也将经过多重转化的方式延续至后世。另一方面,少量魏晋南北朝时期以来的陶瓷对外输出,而在远洋海航技术尚不发达的时代,丝绸之路成为彼时陶瓷运输的可能路径。荣新江亦指出,隋唐时期,“在敦煌的市场上,有中原来的丝绸、瓷器,有西域的玉石、珍宝,有北方风驼马、毛织品,也有当地出产的五谷。”随着唐代安史之乱的爆发,丝绸之路一度中断,古人利用航海技术开辟出新的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成为陶瓷外销的重要路线,并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后来,陶瓷业也形成了新的制造中心——景德镇。景德镇陶瓷业在宋代开始全面崛起,它的地位日益上升。作为集大成者的景德镇陶瓷业吸取南北方陶瓷的优势,也借鉴了大量的不同风格,成为马可·波罗笔下“行销天下,价同黄金”的珍品。
然而,在马可·波罗时代,敦煌的重要性却不再凸显。即便马可·波罗仍然路过敦煌,但敦煌的荣光,尤其是那些令后世震惊的石窟艺术很快就要被历史的尘埃遮掩,要经过数百年后才再次重见天日。景德镇陶瓷则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备受追捧。两条丝绸之路经过历史的推移,以一种异样的方式交汇,重新形成了一个文化输入与输出的大循环。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充分体现了文化与历史交流的复杂性,而这一输入与输出的复杂循环也构成了中国文化的自信、包容、丰富与博大。敦煌与陶瓷便处于这种长时段的循环之中,它们在后世的联系并非那么直接和显而易见,却依旧存在着一丝丝隐秘的联系。
瓷器作为海上丝绸之路运往海外各国的重要器物,深受外国人的喜爱。尤其是景德镇崛起后,世界因瓷器而向往中国,瓷器也成为中国文化馈赠给世界的礼物。釉变尤其为陶瓷增添了难以言喻的魅力,色彩得到新的融合与释放,形成独具特色的光彩。釉变是自然与人为水乳交融后得到的意外之喜,窑火的高温使大自然中的矿物原料与艺术家绘制的图案糅合而发生变异。最微妙的变异来自不可控的偶然,这其中包含了无数的分子运动,最后成就了巧夺天工又独一无二的色彩。敦煌艺术的色彩,与陶瓷中的釉色,都是中华美学体系里的一部分。展览“釉色里的敦煌”带来的便是两类色彩的融合与交映。
▲ 展厅现场
将敦煌壁画与雕塑上的色彩与造型,转换为陶瓷艺术媒介,对艺术家来说富有挑战性。无论直接吸收敦煌艺术的色彩、造型,还是取其神采与韵味进行转化,都将展开新的媒介与空间关系。
▲ 展厅现场
说不尽的敦煌,说不尽的陶瓷,当陶瓷与敦煌相遇,新的故事又开启精彩篇章。倘若敦煌是一本美不胜收的画册,是一部连绵不绝的历史典籍,那么它总是有待我们重新打开,有待我们发明与挖掘新的观看方式。“釉色里的敦煌”无疑引导我们进行新的观看,既看敦煌,又看陶瓷,令二者跨越历史与媒介进行新的对话。
▲ 展厅现场
“无数的艺术家用难以想象的辛勤劳动给我们后人留下这么多的壁画、雕塑,供我们流连探讨,使世界各国人民惊叹不置。抚今追昔,我真感到无比的幸福与骄傲,我不禁发思古之幽情,觉今是昨亦是,感光荣于既往,望继承于来者,心潮起伏,感慨万端了。”季羡林先生激动地写道。
“釉色里的敦煌”源自传统,又是一次更新传统的努力。它将中国古代文化里两个奇特的构成再度碰撞、糅合与转化,进行一次“感光荣于既往,望继承于来者”的当代试验。
展览持续展出至2026年2月28日
欢迎观众朋友们前来观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