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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Waves|半年融资三轮,99后工程艺术家在最烧钱的具身智能赛道,先把公司做成了「赚钱机器」

更新时间:2025-12-07 23:30  浏览量:3

在这波被资本和媒体吹到发烫的具身智能热潮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抢人形本体、卷关节模组和关节数量。一个 99 后却偏偏反着来,不造机器人,只给机器人「做小脑」,专门把电机扭矩、行走稳定性和跳舞不摔跤这一整套「全身运动控制能力」做到极致。

两年半时间,「桥介数物」已经给三十多家机器人公司、五十多种机型装过小脑,第一年就实现盈利,如今靠软件方案输出和高效交付能力活得很好。

尚阳星的判断很不“主流”:在人形机器人这件事上,中国最不缺的是硬件,最浪费的是一遍遍重复造壳,真正稀缺、也最可能诞生「机器人世界里的博世」的地方,是那套让机器人站稳、走好、干活的运动控制系统。

这一期节目中,我们和「桥介数物」创始人尚阳星,从他小学拆玩具、19 年写 2D 仿真器讲起,一路聊到人形机器人从 model-based 到 learning-based 的范式切换,大脑 / 小脑的真正分工、为什么他坚持不做人形本体、只押「小脑平台」,以及他对数据路线、国产替代和行业泡沫的种种「逆行」观点,比如:真机疯狂堆数据不一定是未来,人形如果不尽量像人,可能根本吃不到人类视频红利;泡沫不是问题,问题是退潮之后谁还站在沙滩上。

如果你想知道,一个 99 后怎么在这条看上去属于 85、90 后的硬科技赛道里,把理想主义写进电机扭矩,又用极致务实撑起一家盈利的小公司,这期不要错过。

Aaron:欢迎来到ya!ya!。这一期,我们请到了一位把理想主义写进电机扭矩里的 99 后创业者——「桥介数物」创始人尚阳星。

今天我们的主播间特别热闹,一共坐了四位。除了我们常驻主播之外,还有我们的飞行主播——太阳,以及今天最重磅的嘉宾,「桥介数物」的创始人尚阳星,阳星同学。两位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太阳:谢谢 Aaron 的邀请。大家好,我是今天的飞行主播金太阳。

其实我和阳星的渊源还蛮深的,从投资到业务,我们都有一些交集。虽然我本身是非技术背景,但我之前的团队一直在做足球游戏和物理引擎,所以多少也懂一点——怎么让一个「机器人摔得更真实」。

如果用一句话来介绍自己,那就是:一个带着点玄学加持的创业老腊肉。今天也算是来帮大家「测一测」这波具身智能的风水,看看是不是够旺。

尚阳星:大家好,我是尚阳星。我是硕士中途休学开始创业的,本科在华中科技大学,21 年去了南方科技大学读硕士。

当时是跟着逐际动力创始人张巍老师,主要做足式机器人的运动控制方向研究。到 22 年 10 月底,我就决定出来创业,公司正式注册是在 23 年 5 月,一路做到现在。

Aaron:那我们先来一个小小的「快问快答」环节。阳星,你的 MBTI 是什么?

尚阳星:好像两年前测的是 INTP。

Aaron:那你最喜欢的创业者是谁?

尚阳星:最早是乔布斯,后来是马斯克,现在我也挺喜欢李想的。

Aaron:你最近最常用的一两个 AI 工具是?

尚阳星:以前写代码多的时候,会经常用 Cursor。现在开会更多了,就主要用飞书,它有很多自动总结的功能,挺好用。

Aaron:这里先声明一下,我们没有接飞书的广告(笑),纯粹是因为它真的好用,才这么说。

成长轨迹:从拆玩具到桥介数物

Jane:接下来我们想先聊聊你个人经历。我看你本科阶段就已经在做一些机器人相关的东西。你现在回头看,从小到大,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机器人」这件事真正产生兴趣的?

尚阳星:我觉得应该是从小学起就对机器人挺感兴趣的。当时会买一些玩具,然后自己拆了、组装,拼出一些「新的」机器人。但真正意义上开始动手做机器人,还是在大学,大一暑假的时候。

那时候学校会组织一些比赛,让我们有机会自己动手做机器人。

Jane:你本科学的是电子电气工程,研究生做的是足式机器人。当时选专业,算是完全出于兴趣吗?

尚阳星:是的。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叫「电工基地」的社团,它有入社的考核,当时我就做了一个小机器人来参加选拔。那会儿就觉得自己做这类东西还挺有兴趣的。

Jane:那个「小机器人」是那种桌面机器人吗?因为我看你之前的一些资料里提到过。

尚阳星:那个还不是桌面机器人,是更早的一个小机型。

Jane:当时做的那个机器人主要能干什么?

尚阳星:那个机器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我们是把超声波雷达装在一个小车上,小车转一圈的时候,雷达会跟着转一圈,边转边采样。

采完之后,这个机器人就能「感知」周围的环境,它会自动选择一个最近的物体,然后朝它走过去。

当时我就在想:怎么让一个机器人理解物理世界,然后做出合理的反应?那种感觉其实跟我现在做的事情,还挺像的。

Jane:某种程度上,你就是在给机器人「加智力」,只不过当时用的是雷达这种比较朴素的技术手段。

尚阳星:对,回头看当时做的东西很简单,但那会儿做起来的时候,真的觉得非常有趣。

Jane:那后来为什么会走到「足式机器人」这条细分方向上?本身机器人还可以有很多分支。

尚阳星:最早真正接触到足式机器人,其实还是通过波士顿动力。那大概是 17、18 年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纯粹在网上看视频,没想过有一天跟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真正进入足式机器人这个行业,是在保研需要决定「是留在华科还是去南科大」的时候。南科大当时还是一所比较新的学校,我也在另外一个华科老师和张巍老师之间做选择。那会儿张巍老师还没那么出名,但我看到他在做足式机器人,感觉这个方向挺有意思,而且他写的研究方向里明确写了「强化学习」。我就觉得,这就是我想去试一试的方向。

当然,去了之后才发现,当时实验室真正做强化学习的人还不多,强化学习这块真正做起来,是后面一两年的事情了。

Jane:你本科是 18 级,对吧?其实你读本科的那几年,差不多就是中国足式机器人最早那一波的技术突破期;张巍教授在 22 年左右创立逐际动力,也是那一波浪潮里很关键的节点。

尚阳星:对,我是在保研之后,大四最后一年基本就扎在张老师的实验室里了。大概是 20 年底、21 年左右,我就已经在南科大这边了。

Jane:当时你们的身份还主要是「做学术研究」,真正创业是后面 22 年之后的事情。你后来也加入了逐际动力对吗?

尚阳星:我进入张老师实验室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他以后想创业了。他在初次面试时就跟我讲过这一点。

我也在自我介绍里说自己未来想创业,他当时就觉得,这可能还挺 match 的。

Jane:你那么早就开始想创业了?本科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

尚阳星:对,我从本科就有这个念头了。我平时挺爱看人物传记,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乔布斯,17 年左右又很喜欢马斯克。那时候马斯克在国内还没现在这么出圈,但我已经把他的传记看完了,就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了」。

Jane:你 19 年的时候做过一个 2D 仿真器。因为你们现在也在做很多 sim-to-real 的事情,当时那个项目的背景是什么?那个时候 2D 仿真器算是主流方案吗?

尚阳星:那会儿强化学习刚好「小火」了一波,但肯定没现在这么火。主要是因为那时候 OpenAI 还不是做大模型的,OpenAI 和 DeepMind 都在打游戏——Dota、星际争霸,用 AI 去打游戏。

然后大疆办了一个 AI 挑战赛,它会提供成熟的小车机器人,你要在它上面写智能决策算法,让机器人完成比赛。

传统的 RoboMaster 是人遥控的,而这种 AI 挑战赛,是希望对抗的小车完全依靠自主决策。

你要做强化学习训练,就需要一个仿真器。但当时市面上没有特别好用的仿真器,所以我就自己写了一个 2D 仿真器。

回头看,那时候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没觉得是很难的事情,做完再回看,才意识到:还挺厉害的。

Jane:当时有收到什么正反馈吗?毕竟当时这不算主流方案。

尚阳星:对我个人来说,最大的反馈是——验证了自己工程能力其实还不错。整个过程完全进入一种「心流」状态,没日没夜地写,一个人把仿真器做出来,那种成就感非常强。后来我听说有其他学校的人也在用这个仿真器,我就更开心了。

Jane:这一整条线其实都跟「你喜欢让机器人动起来」是一脉相承的。23 年 1 月的时候,我看你有做一个工作室,还在 B 站发过一些视频,尽管不多,没多久你就正式出来创业了。

尚阳星:我觉得那也算是创业,只是当时还没有注册公司。

AR Soft 这个名字本身也挺有意思的,是「Advanced Robotic Software」的缩写——先进机器人软件。

Jane:跟我们默认理解里的「AR」不太一样(笑)。

尚阳星:对,我知道很多人一开始看到 AR Soft,会以为是做增强现实的。

Jane: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们公司的中文名字——「桥介数物」的时候,好奇为啥会起这么一个名字?

尚阳星:「桥介数物」这个名字,如果说出来,其实很好理解:它就是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之间的一座桥。

我当时想的是,未来的空间大概会有两种:一种是数字世界,另一种是物理世界,而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两个空间之间建立一个映射。

比如说今天大家盖房子,要先画图纸,再一点点施工把房子搭起来。

但如果你在游戏世界里造房子,可能就是点一下,或者现在用 AI 生成,房子就出来了。

在我想象中的未来世界里,这种自动化和智能化程度会非常高——你在仿真世界里天马行空地「画」一个房子,余下的盖楼过程,机器人就可以自己「哐哐哐」把它盖出来。

所以我觉得,我们在做的,就是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之间的那座桥——这也是「桥介数物」这个名字的含义。

Jane:这个视角很有意思——真正能理解数字世界的,反而未必是人,而是机器人。回到 23 年 5 月,你当时选择休学创业,这个决策的「临界点」是什么?

尚阳星:其实不是 23 年 5 月做的休学决定。公司是 23 年 5 月注册成立的,当时课程基本已经上完了。

一直到 24 年,我马上要毕业,需要写毕业论文、准备答辩,但公司事情越来越多,我发现自己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做这些学校要求的东西。

所以最后干脆就想:算了,不折腾了,直接休学。

Jane:公司最开始成立的时候一共几个人?

尚阳星:刚成立时就我一个人。后面最早期加入的是一个高中同学,他来帮我。

那时候条件非常差,我们租了一个宿舍,他住在宿舍里,我们也在那办公。

技术篇:足式、人形、小脑、大脑与仿真范式

Jane:你们 AR Soft 工作室最早发的那批视频,是不是就是在宿舍拍的?

尚阳星:对,就是在那个很小的房间里拍的。

Jane:从一开始到把焦点收束到「机器人小脑」这件事上,是一个渐进过程吗?还是其实一开始你心里就很笃定?

尚阳星: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变过。最早我们做的就是足式机器人的运动控制,到现在也主要是足式和双足机器人的运动控制,本质方向一直没变。

Jane:因为我早期看你的视频时,宇树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几乎是你们最常用的一款机型。

尚阳星:对。我刚出来创业的时候,市面上没有现在这么多机器人厂商。一开始我是想把算法卖给宇树的,但人家肯定得先看看我能做出点什么,所以他们借了我一台机器人,我就用宇树的机型做算法验证。

Jane:你后来也真跟他们聊过「卖算法」这件事?

尚阳星:聊过,但最后他们没买。当时宇树还没现在这么有钱,那是 23 年比较早的时候。当然这事也和整个行业技术范式的变化有关。

Jane:对,宇树的王兴兴他们很早就决定从四足做到人形,而且非常高效地做出来了。讲讲你们具体在做的「机器人小脑」。能不能给大家稍微拆一下:小脑主要包含哪些核心环节?

我们在商场、展会看见那些会跳舞、会打拳的人形机器人,小脑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尚阳星:要讲小脑,其实离不开大脑。整个机器人上所有的软件,粗略可以分成「大脑」和「小脑」两块。

但这也不是行业里已经达成共识的一个标准定义——什么算小脑、什么算大脑,其实并没有非常清晰的边界。

在我们看来,凡是和「运动」相关的那部分,可以叫小脑。

比如运动控制,或者业内常说的 locomotion,就是要控制每一个电机应该输出多大扭矩,才能让机体保持平衡,或者完成各种动作、跳舞等。

如果只是跳舞这种纯动作展示,可以认为小脑就已经够用了;或者一些纯遥控走路,也基本上只需要小脑。但如果你希望机器人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能自己决策去干什么事情,就必须要有大脑。

Jane:如果类比人本身,大脑和小脑的分工是比较明确的。放到机器人上,「大脑/小脑」这种说法跟人类神经系统相比,主要差异在哪?

尚阳星:其实学术界对人类大脑和小脑的作用,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我猜为啥大家都喜欢用「大脑、小脑」来打比方,很大原因是我们在初中课本里就学过——小脑负责运动、平衡这些内容,所以对这个概念都比较熟,就自然把它借用到机器人上了。

太阳:我可以补充一下。

从人类来看,大脑和小脑是协作的:大脑负责思考和规划,小脑负责动作和精细调节。放到机器人身上,我们现在也沿用这个比喻,但我觉得未来可能会有所变化——机器人未必会严格区分「大脑」和「小脑」,它可能会变成一整套「思考—动作一体」的系统:

它想到什么,就能直接做什么;运动控制和感知之间的边界会越来越模糊,控制算法和策略决策也会互相渗透。

最终还是要看落地效果——哪种架构能让机器人更稳、更灵活、更高效。

Jane: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完全一体化,是因为——一方面小脑能力还没强到那个程度,另一方面大脑也还不够聪明,还没办法让它们在同一套系统里「完美协同」,对吧?

尚阳星:我觉得是的。

Jane:我观察到,人形机器人发展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阶段:

上一代像云深处、宇树这些公司,是从运动控制这块起家,也就是广义上的「小脑」范畴;这一波又有一批公司是从「大脑」出发的。

从你自己选择「小脑」这条路来看,它最难的地方在哪里?最难突破的是哪一环?

尚阳星:如果你在这个行业里,其实大家都有类似的体感:两年前,能让一台双足机器人「走起来」,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要让它走得稳定、鲁棒性高,更是非常困难。

过去两年,随着 learning-based 的方法以及强化学习在机器人控制领域的应用,整体难度在降低,性能却在明显提升。现在不仅是能走路,而且走得更像人,还能跳舞,进步速度非常快。

如果把时间倒回两三年前,当时的我也完全没想到,今天能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Jane:在这个范式变化过程中,有哪些关键的事件或者团队,你觉得是真正推了一把行业往前走的?

尚阳星:从我个人视角看,最关键的还是 ETH——苏黎世联邦理工。他们在足式机器人领域深耕很多年,22 年左右开始从 model-based 方法,转向 learning-based 方法,连续几年在 Science Robotics 上发论文,效果都很好。

工业界则是从 23 年开始,国内最早的一批是在四足上用 learning-based 做出不错效果的,很多是从交大出来的学生。

在那之前,虽然 ETH、美国一些团队也在研究 learning-based 控制,但要么鲁棒性好却不好看、动作发抖、拖地,要么就是 demo 好看但工业可用性一般。

我觉得真正的突破,是在于:在四足机器人上,以 learning-based 的方式,既做出了很好看的动作,又兼顾了非常高的鲁棒性。这种「工程上的创新」一旦被验证,工业界对 learning-based 的接受度就迅速上来了。

Jane:那波士顿动力在这次技术路线的转换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尚阳星:我觉得他们在这次转变中,更像是「跟随者」,而不是推动者。他们特别强的是 model-based 的那一套——团队里很多 MIT 博士,对数学和工程的要求都非常高,门槛巨大。

坦白说,learning-based 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是降低了行业门槛。对波士顿动力来说,要转向 learning-based 并不难,他们的工程经验和理论积累都很扎实;但他们并没有率先去推动这种技术范式的变化。

Jane:我记得早期看波士顿动力的视频的时候,他们展示的很多炫技动作——包括四足、人形——都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到了「形态」上。他们是哪一代产品,开始真正把技术路线切到 learning-based 的?

尚阳星:他们应该是到很后期才真正大规模用 learning-based。比如说电动版 Atlas 刚出来的时候,外界也看不出来他们是用 model-based 还是 learning-based,因为他们的 model-based 能力足够强。很多人转向 learning-based,是因为 model-based 做不到这么好,门槛太高。

波士顿动力并没有明确公开哪一版是路线切换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 18、19、20 年那几代、那些特别炸裂的后空翻、跑酷视频,主要还是 model-based 的成果。

Jane:这两条技术路线,在天花板上会有很大差别吗?

尚阳星:我觉得理论上两条路线的天花板都可以很高。差别更多在于「难度」:要达到同样的效果,model-based 的难度可能要比 learning-based 大一个量级。

Jane:它更像是一个「技术成本」的问题。回到你们做小脑这件事——你们用仿真训练的路线,在这整条具身智能的技术体系里,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尚阳星:在小脑这块,仿真几乎是绝对核心,没有人可以完全绕开仿真。你必须通过仿真来做强化学习训练,然后再做 sim-to-real 迁移。

当然这里也会融合一些真实世界的数据,比如人类参考轨迹。今天大家看到的那些跳舞机器人,本质上都需要先从人类动作数据中录一段轨迹,再让机器人去学。仿真主要解决的是动力学层面「如何跟踪这段轨迹」的问题。

太阳:我记得我们上次聊过,你们之前在用 Isaac Sim 做训练,是吧?未来会考虑走自研仿真器这条路吗?

尚阳星:我们目前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个人和公司性格上,都不太想去做别人已经做得很好的东西。我更愿意做一些能提供「增量价值」或者「独特价值」的事。仿真器这一块,像英伟达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太阳:但我个人会觉得,仿真这件事其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特别是在操作类任务上。目前的仿真器还不能很好地满足复杂操作任务对精度、速度和物理真实性的要求,尽管进展很快。

英伟达最近不是推出了他们自研的物理引擎「newton」,也是在适配相关需求。但说实话,从商业路径上看,做仿真这件事确实挺难跑通。

尚阳星:现在的仿真肯定还没有「完全完善」,确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从我们角度来看,只能指望英伟达这一类玩家。

其实足式机器人里,从 model-based 转向 learning-based,本身就是英伟达推起来的:最早把这条路走通的工作,就是 ETH 的实习生在英伟达做的,因为瓶颈完全在并行计算能力上。如果没有大规模并行仿真,learning-based 在复杂机体上的训练根本跑不起来,而要做并行仿真,就得用英伟达的 GPU。

我估计未来一段时间里,还是得靠英伟达在前面引领。每家公司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做。

Jane:那这里面还存在什么样的创业公司机会?还是说,注定只能依赖英伟达这样的巨头,去做这种重资本投入?

尚阳星:坦白讲,我觉得国内是有机会做「国产替代英伟达」的。毕竟现在的政治环境不算特别稳定——万一哪天美国不让你用了,那就很难受,大家自然会去找替代品。

但在海外市场,我觉得就比较难。因为英伟达肯定会持续在这条线上重点投入,他们会做到非常好,对于其他公司来说,要在这个领域跟英伟达竞争,很难想象。

太阳:是的,走国产化路线并不容易:一方面,难以绕开英伟达现有生态;另一方面,英伟达的软件采取免费策略,这极大地挤压了其他仿真厂商的商业化空间。

另外,从用户角度看,如果产品不够好用,用户很难有动力去迁移到新的平台上。

Jane:回到「桥介数物」本身,你们是怎么解决 sim-to-real 迁移这个行业难题的?

尚阳星:我觉得 sim-to-real 难,首先要分机器人本体——比如说宇树今天之所以卖得好,很多人想用宇树的机器人,就是因为它的本体做得好。

「好」体现在哪里?

除了稳定性好,它的 sim-to-real gap 也非常小。你在宇树上做某个动作——哪怕只是走路或者跳一段舞——可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换到别的机器人上,哪怕是成熟厂商的产品,用同样的方法,效果就差很多。如果是刚做出来的自研机器人,本体细节更多问题,sim-to-real 就更难。

所以 sim-to-real 的难点,很大程度在于「非宇树机器人的那一边」。

怎么解决呢?

最简单直观的方法,是让仿真和实物尽量接近,这样 sim-to-real gap 就小了。问题又变成——怎么让仿真尽量接近实物?这时会用到参数随机化,比如说你不会精确知道摩擦力是多少,但你可以给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内让机器人都能学会。这样到真实世界时,它面对某个具体摩擦系数,也能适应。

这就是业界常见的一种 sim-to-real 手段。

但新问题又来了:那这个参数范围到底怎么定?这就需要花大量时间去试,需要大量调参,非常耗精力。

当然也有更系统性的解决方法,比如:通过采集真实数据做参数辨识,大致把各项参数估出来,再去做 sim-to-real。如果从系统性角度讲,本质上还是要回到「参数辨识」。

Jane:那你觉得宇树为什么能把 gap 做得这么小?它本体上有哪些核心能力,是支撑这个结果的?

尚阳星:大概有几个方面做得比较好。第一是构型设计尽量接近人,包括尺寸、质量分布等等。

今天很多机器人都是要「学习人的动作」的——如果你脚上穿了一个特别重的鞋或者绑了沙袋,你的走路方式就不一样了。

从这个角度说,把机器人设计得尽量像人、质量分布接近人,对未来「以人类动作为范本」的控制范式,是有巨大优势的。

第二是电机本身的指标。

比如摩擦力能不能做得非常小、转子惯量能不能做到足够小,再加上整体加工工艺、量产的一致性。

这些方面,宇树都是自己做系统方案的。

Jane:我突然想到一个前提——我们现在很多设计都是「以人形为参照」的。如果未来发现:人形机器人不一定非得长得像人,那这套假设是不是会动摇?

尚阳星: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自己的看法是,人形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它可以直接从人类数据里学习。

就像今天的大语言模型之所以这么成功,是因为它们学的是「人类语言」。如果没有人类几百上千年的语言积累,就不可能训练出今天这种大模型。

机器人也是类似的——你让一个非人形的机器人凭空去学所有动作、所有操作方式,会极其困难。哪怕未来真的有「完全从头发明知识」的 AI,那也需要很长时间。

现在 AI 大致有两种范式:一种是从人类数据、从前人经验里学习;另一种是像 AlphaZero 那样,从零开始自博弈、自我进化。

今天的大语言模型,主要智能还是来自人类数据;我相信未来的机器人也会经历一个先从人类数据学习的阶段。

在这个阶段,把机器人设计得更接近人,能直接用到人类的视频和动作数据,会是非常大的优势。

Jane:还有一个小细节我很好奇——宇树的 G1,好像是按 1 米 3 左右的人形比例设计的,它本身就是以真人为样本定义产品的。

尚阳星:对,有朋友做过研究,它的质量分布和人确实挺接近的。

Jane:我今年去机器人大会最大的一个感受是:每家公司展台上几乎都会放一台人形本体,但对非业内的人来说,其实很难分辨「这些人形构型是否合理」「技术能力到底怎么样」。但你们在做 sim-to-real 的时候,就能立刻看出差异。

比如你之前提到,24 年 8 月的时候,在 20 多家参展的人形机器人公司里,有 11 家用的是你们的运动控制方案。到 2025 年,这个数字是不是又涨了不少?

尚阳星:桥介已经给三十多家机器人公司、五十多种机型装过小脑。

Jane:这些公司不自研小脑,是因为技术不够,还是一个纯成本考量?

尚阳星:我觉得这里有一个常见误解——他们不是「不想自研」,而是「自研没做出来」。

现在这个行业,小脑这么关键,哪有不想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大家肯定都想自研,只不过在实际推进中会遇到很多问题。

很多公司本身也是初创团队,要组建一支强小脑团队本来就不容易。创始人也未必是这个背景出身,如果招来的人就是搞不定,创始人往往也没太多办法。

我们公司这边,一方面我自己可以下场做,另一方面对这块理解更深一点,突破可能多一点;在资源也很有限的情况下,有时候我们能做得更好、给出结果更快,确定性更高,帮助他们更顺利拿到下一轮融资。所以他们会来采购我们的小脑方案。

Jane:那如果有一天,随着他们技术能力提升、团队逐步补齐,这些客户决定自己做小脑,你们的空间是不是会被挤压?

尚阳星:这个问题不仅是我们要担心的,做本体的公司其实也一样要担心。

今天很多做本体的公司,原本是把机器人卖给下游,比如汽车厂。汽车厂会觉得:我自己本来就很擅长生产制造,既然如此,我要不要也自己做人形机器人本体?

在他们看来,硬件的门槛好像没那么高——车都能造,机器人为什么造不了?他们还有量产优势,自然会有这种想法。所以不只是我们软件公司会面对「客户自研」的压力,人形本体厂、零部件厂都面临类似处境。

我一直觉得,最终还是一个商业选择问题——对于整机厂商来说,第一看能不能满足需求,第二看外采是不是比自研更便宜。

软件这块,边际成本相对低,我们有机会在成本和效果之间做到更优。但前提是:这个东西本身研发难度要大到「不是每家公司都能轻松搞定」。

我认为未来机器人里和运动控制相关的整套系统,会越来越复杂。今天看起来还比较简单,我们刚创业的时候十来个人就能搞定,是因为现在市场还不成熟,机器人能做的事情有限。

可以想象五年、十年之后的机型,自由度更高、场景更复杂,运动控制系统会变得像自动驾驶一样复杂,甚至更难。在那种复杂度下,不是所有公司都有能力完全自己做好。

Jane:像逐际动力,我看他们现在也会和一些集成商合作,单独提供小脑解决方案。

尚阳星:我认为目前市面上,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哪家公司是「专门对外」提供小脑方案、而且做到一定规模和体系化的。很多公司确实做小脑,但只给自己用。

以「供应商」身份,为别人提供小脑方案,而且是专门干这个的,现在大概就我们一家。

Jane:他们更多是把自家本体和自己的小脑打包在一起,做一个整机方案。

尚阳星:对,他们只会调自己本体上的小脑。

太阳:你们后面会考虑把本体也做了吗?

尚阳星:我们肯定不会去做本体。这跟性格和哲学有关——我觉得今天中国擅长做硬件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们这一家。很多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当然也有很多投资人劝我们做,他们会说:「你赶紧做本体,现在本体很火,你只要把本体做出来我就投你。」

但我不是那种「市场哪里火,就为了融资去跟着做什么」的人。我们更希望发挥自己真正的优势,给市场提供独特价值。

所以我们选择聚焦,把所有资源都砸在「把软件、小脑做到极致」这件事上。

Jane: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真正擅长的事情,把边界定义清楚——在这么热的赛道上,这个选择其实挺难的。

尚阳星:我不觉得这是退缩。这么看好像是「我们不愿意往能力边界外拓展」,但事实不是这样。

软件开发难道就不难吗?我们完全掌控了所有软件技术了吗?当然没有。

我们依然在不断进步,只是我们选择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软件上,相信未来软件和算法本身也会非常复杂。

Jane:你们现在的小脑技术,主要精力已经全部放在人形机器人上了吗?之前四足、轮式以及机械臂这些,你们还做吗?

尚阳星:主要精力确实在人形上,四足相对投入少一点,但也还有一些项目。纯机械臂这块也有,不过不算主线。

Jane:是不是也跟「谁更有钱」有关系(笑)?人形公司现在整体融资能力更强。

尚阳星:多少有一点。且单纯做运动控制这一层相对简单一些,VLA(视觉-语言-动作一体化)就是另一个层级的问题。

Jane:那你怎么看「大脑和小脑真正打通」这件事?要想成为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智能机器人,大脑和小脑要怎么融合?

尚阳星: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我也只能谈谈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未来一定是「分层」的结构,但这个分层不是人为写规则,而是不同层次都由神经网络模型构成。可能每一块都会先做预训练,最后在某个阶段把大脑和小脑合在一起,做一次整体端到端的微调。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效率问题。人在走路的时候,大脑里也有不同模块:视觉皮层、语言皮层……你不可能每走一步都要「全脑动员」去思考,这样功耗太高也没必要。

今天的大模型也在走类似的路,比如 GPT 自己会把请求路由到不同的子模型上,为了提高效率。所以未来的大脑和小脑,一定会有分工,而不是完全融成一团。

Jane:如果未来真的出现一个「智能中枢系统」,类似人的中枢神经——在最小动作单元上,谁来负责执行?这会是你们要做的东西,还是会交给「大脑公司」去做?

尚阳星:我觉得这肯定是我们会去做的东西。我们不做硬件,就是希望极大丰富软件——所有和动作、运动相关的中枢能力,我们都会往前推进。

Jane:从整体看,现在具身机器人这条非共识路线,还是偏「大脑」叙事更多。在数据路线上,有人用互联网视频,有人坚持真机采集,还有仿真和合成数据。你自己之前的经验里,你更认同哪条路?

尚阳星:我自己更看好从视频里学习——前提还是那句话:机器人设计要足够接近人,这样才更好利用人类数据。

对于真机遥操作采集的那种数据,我是有点担心的。你可以堆人力,采很多数据,但一旦你机型构型一发生迭代,这些数据就很难复用,会有巨大浪费。

如果你投入很大成本采了特别多数据,结果因为机型一代升级就全部失效,那听起来就不太划算。所以一定要有一种「通用数据」,能跨不同机型使用,而这类数据大概率就是人类视频里的数据。

所以我还是会认为:一个是要把机器人做得更像人;另一个是要从人类的数据——比如视频——里去学习。

太阳:英伟达最近发布的Sonic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

尚阳星:我觉得非常好,业内人士应该都这么看。按照我的理解,他们也是从人类数据里学习,然后用人类遥操作机器人。因为机型设计得足够类似人,所以可以做比较好的「重定向」。

太阳:关于数据的技术路线,刚才提到了真机、合成、仿真。感觉现在大家有点像是在“押赛道”:真机党会说我们数据更真实;仿真党会强调其效率高,合成党更侧重于拓展性。

从当前技术发展来看,目前确实还是真机采集的操作数据或高精度的动捕数据,效果更稳定些。但问题也很明显,这类高质量数据不仅稀缺,而且采集成本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家开始尝试仿真合成数据,或者从视频里提取数据。但又需要对应的技术去支撑,补足精度和质量的问题。是不是短期内还是真机采集的数据更容易落地?

尚阳星: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在一些非常具体、封闭的应用场景里,如果你能采到足够多的真机数据,构型也不怎么变,那完全有可能先做到很落地的产品。

比如某个固定工厂里,机器人只做某一类重复操作,构型也不会频繁更新,那真机数据路线是有机会先走通的。

Aaron:很多人听到你们公司的时候,最惊讶的是:你们成立大概一年就实现了盈利——在这一波具身公司里,这很罕见。

你能不能讲讲,你们第一个实现盈利的项目是怎么来的?客户是谁,你们又是如何找到第一个客户的?

尚阳星:我们赚的其实也是投资人的钱(笑)。本质上是一种「二次分配」——投资人先把钱投给机器人公司,当这些机器人公司进展不顺利或者需要外部帮助时,再「用脚投票」把部分钱转给我们,采购我们的解决方案。

我们第一个有规模收入的客户,是一家现在已经很明星的人形机器人公司,它本身是整机厂商。这个客户是怎么来的?其实就是他们看到我们发的一些 demo。当时如果你稍微关注这个行业,就能看出来,我们在技术上确实有一点领先,所以他们就自然找上门来。

Aaron:那我理解的是:客户自己没办法交付一个好用的小脑解决方案,自己的人形机器人走不稳,或者各种问题,他们就需要一个外部供应商帮他解决非常核心的痛点。可以这么理解吗?

尚阳星:是的。

Aaron:你之前在别的访谈里也说过,现在真正「卖小脑方案」的可能就你们一家。那当时客户在找供应商的时候,我理解他们也会对市场「扫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同类厂商?

尚阳星:对,我们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客户会问很多业内朋友,结果大家最后都把线索转到我们这里来。久而久之,行业内就形成了一种「你要找小脑供应商,就去找桥介数物」的路径。

Aaron:所以现在可以理解为,你们在这个细分赛道已经形成了一种「行业共识级」的口碑了?

尚阳星:我不太好说是不是「共识级」,但有一点我觉得挺关键:如果我们的技术达到现在这个水准,却选择去做硬件、做本体,可能早就拿到更多钱了。

但是因为我们坚持不做硬件,专注做小脑,所以现在市面上才只有我们这一家走这条路。

Aaron:我看到你们最近刚完成新一轮融资。这一轮你们在跟投资人沟通时,传达的行业定位大概是什么?

尚阳星:早期我们融资其实不算顺利。我们一开始盈利,说白了也是「被迫」的——因为没人投。

除了最早期的奇绩创坛支持我们以外,其他投资人都挺犹豫:一方面是学生创业,一方面又只做软件,很多人对「只做软件的小脑公司」不太看好。所以早期基本没什么人敢投,只能靠自己赚钱,不然公司就活不下去。

现在情况在改变,越来越多投资人开始意识到: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么核心的技术,整机厂商肯定会自己做」,但随着我们一个一个服务客户,且客户越来越头部,他们慢慢发现:这件事确实有难度,不是所有公司都能在大脑、小脑两端都做得很好。

整机厂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渠道、产品、量产、供应链……即便钱不少,精力也有限,要在运动控制这种新算法研发上持续投入非常难。

所以现在开始出现一些公司:他们干脆不在运动控制上卷,只关注应用,只把小脑外包给我们。投资人也开始意识到「有一个专业运动控制供应商」其实是好事。

我们现在的融资逻辑很简单:第一,我们的模式比较独特;第二,哪怕这个方向成功的概率没那么大,但目前市面上就我们这一家做到了规模化交付和盈利,已经有了可观的收入。

Aaron:但只做运动控制的话,说直白一点,它的「市场空间想象力」在现有阶段是有限的。如果要往下一轮走,肯定得讲一个更大的故事。你们现在在思考的下一步方向是什么?

尚阳星:我们估值现在并不算特别高。最近披露的深创投那一轮,其实是一个加轮,金额不大。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们一直停留在项目制的小脑交付上,业务天花板是有限的。

项目制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好规模化:每一个新项目都要配一拨人,交付周期长,对交付人员的能力要求极高;我们的交付团队本质上就是「别人家的算法团队」,压力非常大。

所以我们现在在做一件新事——做一个「机器人动作开发平台」。本质上,我们过去做的所有项目背后,需求都是「定制动作开发」。每个客户的机器人构型不一样、尺寸不一样,所以动作也得是定制化的。

我们判断这个需求在未来会更大——不仅整机厂商有,买整机的下游客户也有。比如现在很多做租赁表演的公司,他们买了宇树的机器人,不可能永远只用宇树默认的那几个动作。观众总有看腻的一天,他们需要不断做新的动作和表演形式。

但今天要满足这个需求非常难:整机厂商得花很多钱来找我们做,租赁公司或者个人用户更不可能付得起。他们只能自己硬啃,搞不好又浪费大量时间。

所以我们就想,能不能把「定制动作开发」这件事情产品化?把过去项目制积累的经验抽象出来,把开发流程标准化、封装成平台,让更多人用得起、用得起来。

简单说,就是:我们做一个动作开发平台,让用户可以在上面设计他们想要的打拳方式、跳舞动作,快速做出属于自己的机器人行为。

太阳:那你们有想过这个平台的商业模式吗?

尚阳星:本质上还是 License + 按台计费。比如你用我们的平台开发了一套拳击应用,那我们就按照部署的机器人数量来收费——部署一台收一笔,部署两台收两笔。

太阳:我前段时间看到智元的机器人团队发布了一个叫「灵创」的平台,感觉和你们做的事有点像。这个是你们之前想做的东西吗?我记得你们是不是在上半年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尚阳星:我们在今年年初就开始做。智元发布的东西我也看了,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不同。

最大的区别有两个:第一,智元的平台只服务他们自己的机器人,不对外兼容其他本体;而我们是独立第三方,会兼容尽可能多的机器人。第二,他们的目标用户更多是「小白」,支持的是上传视频、加一点自然语言描述;而我们希望同时服务专业用户,支持更高阶、更深度的动作定制。

Aaron:我们再回到你们惊人的交付能力上。你们现在最快可以在 3.5 天内,完成一个新机型的算法适配,实现稳定行走。能不能给我们拆一下,这 3.5 天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尚阳星:这个速度首先是建立在「客户硬件比较好」的前提上的。如果客户本体做得很扎实,我们把算法跑一遍,sim-to-real gap 可能就很小,训练相对顺利。

能做到 3.5 天,其实是被交付压力倒逼出来的。很多人做训练,是「一次开一个任务,跑一天,第二天看结果,再改参数,再跑一天」,流程很慢。

我们没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客户的交付周期都很紧。所以我们会一次性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训练任务,并行去跑。我们也自己开发了一套系统,可以快速启动新任务、自动化调参、快速查看结果。

最早的动作开发平台雏形,其实就是从这套内部工具演化出来的。

Jane:我补一个八卦问题——有没有遇到过那种本体做得特别差,以至于你觉得「小脑再怎么写也救不回来的」机器人?

尚阳星:这种确实有。但硬件做得差本身不怕,就怕他「不肯改」。

我们遇到过一些四足客户,本体做得挺糙,但他们愿意配合改——那问题总是能一点点被修掉。人形这边基本都很重视,因为要跟投资人交代,所以他们会非常配合我们改。

但有些四足客户,硬件做得差,又没有预算改,那我们也没办法。

Aaron:我比较好奇,为什么这些客户的交付周期都这么短,要压到 3.5 天、一周这种极限?

尚阳星:他们通常给我们的合同周期最短是一周,如果我们能提前完成,他们也愿意出更高价格。

本质原因有两个:

第一,这个赛道本来就是拼速度。大模型训练可能就几个月的领先期,你晚几个月,别人也能做出来。

第二,他们来找我们时,往往已经「拖了很久」——比如整个项目预留了半年时间,但内部团队自己搞了四五个月,发现搞不定,交付节点已经在眼前了,只好把时间压力全部转给我们。

Aaron:所以某种程度上,你们的「敏捷交付能力」,已经成了你们的核心壁垒之一?

尚阳星:我觉得是的。光有算法不够,真正难的是:

你怎么搭一个团队和组织结构,既能持续迭代新算法,又能保证交付速度和质量。

这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需要很强的团队协作。

Aaron:那你们做小脑算法的人,会同时参与客户交付吗?

尚阳星:我们现在是两条线:一条是只做「新算法研发」,他们不参与具体交付;另一条是专门负责交付,会和算法组一起合作,快速学习新算法,并把它部署到客户机器人上,解决 sim-to-real 的问题。

这两条线的分工也是磨合了很久才成型的。

行业篇:应用场景、周期泡沫与供应链分工

Aaron:人形机器人的终端市场,现在整体还比较「萌芽」。你们的客户要把整机卖到 ToB、ToC 背后,现在需求最多的场景集中在哪里?这个市场大概有多大?

尚阳星:去年基本上就是拍 Demo,没有太多真实落地;今年也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乐观,目前真正能提供稳定价值的,主要还是教育和表演这两块。

但我还是挺看好的,因为技术进步太快了。我觉得再过一两年,会冒出来一些新的场景。

Aaron:你觉得具身机器人最有可能率先规模化的垂直场景会是哪些?

尚阳星:教育已经有一定规模了,表演、娱乐也在形成一个规模。再往后排,很难说,我现在也不敢下判断。

Aaron:那你怎么看,比如在物流、生产制造这些场景里,要到什么程度机器人才能真正大规模替代人工?大概要多长时间?

尚阳星:在一些场景相对不那么复杂的工厂里,做灵活产线搭建,我觉得很有可能先落地。它甚至不一定非得是人形,用轮式底盘也能做很多事。

核心还是「操作能力」技术成熟度的问题,我会觉得还需要两到三年时间。

Aaron:你刚提到,定制项目很难规模化。但你们已经服务了这么多客户,怎么把这些项目经验沉淀成公司能力?包括新人培养,你们是怎么做的?

尚阳星:新人培养确实挺麻烦。一方面我们靠老带新,经验口口相传;另一方面,会定期组织经验分享,把各自项目里的问题拿出来讨论,看能不能互相启发。

我们内部整体是鼓励开放交流的。我知道有些公司,算法团队之间是相互「防守」的,大家都不想把经验说出来。但我们是反过来的,鼓励大家多讨论、多 cross review。

Aaron:现在公司已经实现盈利了,你怎么看待资本的介入?它会影响你们未来的战略节奏吗?

尚阳星:至少目前来说还好。现在这些投资人整体比较有耐心,不是那种特别着急、天天 push KPI 的。

当然也有股东提醒我:现在公司发展快,大家都愿意听你的;但如果哪天市场冷了,或者遇到一些困难,可能就会出现某些投资人或股东给你制造阻力的情况。

Aaron:如果让你用三个关键词,概括一下桥介数物相对于其他具身公司的优势,你会选哪三个?

尚阳星:第一个我会选「务实」。很多人跟我们接触之后,都会觉得我们特别务实:我们不会过度承诺,不会跟投资人画那种「一定能做成什么什么」的大饼,而是把过去做成的事情讲清楚——你看了觉得值得,就可以投一点。

第二个是「独特」。市面上找不到第二家像我们这样,专门、成规模、成体系提供运动控制解决方案的软件公司。

第三个应该是「开放」。无论是内部的学习交流,还是对外的分享,我们都比较开放,有啥就说啥,不太会藏着掖着。

Aaron:你觉得未来机器人行业会不会像汽车工业一样,形成非常清晰的供应链分工?

尚阳星:我觉得完全有可能。

Aaron:那在这种分工里,你觉得谁有机会成为「机器人世界里的博世」?还有哪些环节最有可能出现类似英伟达、特斯拉那样的巨头?

尚阳星:现在一些专门做零部件的供应商——比如关节模组、减速器、电机系统、控制系统的厂商——都有机会。

至于谁能成为「机器人里的博世」,现在很难说,我们自己当然也想成为这样的公司,但最后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准。

太阳:用汽车行业来类比机器人是挺合适的——随着规模效应的出现,机器人也一定会催生出明确的供应链分工,也会出现类似博世这样的核心零部件供应商,甚至会有「机器人时代的英伟达和特斯拉」。

但就现在来看,这个行业还更像是「汽车刚刚出现的时候」,连马车都还没完全被取代。大家都在尝试让机器人真正走进应用场景——走得稳、用得上、被市场接受。只有当这件事真正落地之后,才有可能去定义未来的市场格局。

Aaron:那两位怎么看,中外在运动控制领域的差距?从未来具身智能趋势的角度看,你们觉得最有可能爆发的是哪些环节?

尚阳星:大家各有优势。运动控制最早的学术创新,主要还是来源于国外。国内则是在工程落地上做得更多、更快。

美国有波士顿动力、特斯拉这种非常强的玩家;国内则有数量众多的机器人公司,也做得很好,我们也服务了不少。

我觉得未来最有可能爆发的,还是在「操作能力」的突破上。一旦操作能力真正上一个台阶,会打开很多新的应用空间。

太阳:我就稍微补充一点。

国外在底层算法和基础研究上是领先的,但对中国企业而言,我们的优势在于落地速度。

我相信未来我们是有机会在某些环节实现「弯道超车」的。

Aaron:阳星,刚刚你提到「操作能力」,可以帮听众再解释一下吗?

尚阳星:我说的「操作能力」,指的是一种「泛化的通用操作能力」。不是说今天抓个水杯、明天转个魔方这种玩具式 demo,而是那种真正能干活的能力:比如叠衣服、决定叠完放哪、怎么优化路径、如何根据环境变化调整行为。

这类泛化的操作能力,我觉得是现在制约机器人应用落地的瓶颈之一。

Aaron:现在有一种挺流行的观点——觉得中国的具身行业有很大的泡沫。这么多创业公司,这么多钱涌进来,你们觉得这种热潮会持续吗?

尚阳星:我觉得一定会有冷的时候。

互联网在 2000 年那波也有泡沫,后来也经历寒冬;具身这条线发展很快,同样有可能过热,出现泡沫。但泡沫有它的好处,它会促进整个行业加速发展。

太阳:我最近跟业内朋友也经常聊到「泡沫」这两个字。凡事都有两面性,我觉得泡沫本身不一定是件坏事。某种角度来说,它更像是产业启动时的「催化剂」,能帮助资源快速集中、吸引人才、资金和资本市场的注意力。

真正的问题是:等潮水退去,谁还能站在沙滩上。每个产业真正的机会,往往藏在泡沫之后,而不是泡沫本身。

Aaron:那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公司有机会在退潮之后,还能站在沙滩上?

尚阳星: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太阳: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第一,公司本身要有过硬的技术和一个相对清晰的战略。第二,在泡沫破裂之前,得积累到足够的资金,能挺过寒冬,穿越周期。

Aaron:你觉得桥介数物短期内的下一个发展目标是什么?

尚阳星:还是刚刚提到的,希望从项目制逐步转到「平台化、标准化」的产品形态,用平台去满足客户需求,获得更可持续、更规模化的收入。

Aaron:那如果把时间再拉长一点,比如五年之后,你希望公司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假设那时人形机器人已经发展很快,进入家庭,真正开始承担大量工作。

尚阳星:五年后我最期待看到的,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存在,使用机器人的门槛大幅降低。你买一台机器人,不需要写代码,只需要用自然语言,就能让它做很多事。

未来的「新一代编程语言」可能就是自然语言。你跟机器人说「先干什么,再干什么」,它就能把一个完整任务链条执行出来。

我希望我们能大幅降低机器人使用门槛,让更多人用得上、用得好,让机器人真正变得有用。

个人篇:99 后工程艺术家、团队文化与理想主义

Aaron:你是 99 年出生的,对吗?在 AI 应用里,00 后创业者已经不少了,但在具身这种更复杂的硬科技赛道里,基本还是 85、90 后居多。你可能是这一代里最年轻的一批「硬科技创始人」。你怎么看「年龄和经验」这件事?

尚阳星:做硬件的话,经验确实很重要。量产、供应链、加工工艺,这些东西很多都得一点一点摸出来。

但我们做的是软件和算法,这块年轻人确实更有优势。现在算法研发的主力,其实也都是年轻人。

Aaron:你之前提过,最早只是你和一个高中同学,在宿舍里开始创业。后来公司慢慢成型,你在组建团队时,会更看重候选人的什么特质?

尚阳星:我们跟很多公司不太一样。有些公司是融了很多钱之后,急着「买进度」,就去挖很多资深工程师。

我们一开始条件比较困难,没有那么多钱,就只能走差异化路线。我们不强调「经验」,反而更看重他能不能深入思考。

做算法研发,最重要的是不能只停留在表面,要愿意往深处挖,有真正「探寻真理」的冲动和好奇心。学习能力也很重要,这跟前面说的其实一脉相承。

Aaron:现在团队一共有多少人?这两年大概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尚阳星:现在有四十多人。从 23 年 5 月公司成立,到 23 年底,大概有三四个全职;24 年底的时候,大概十个左右全职;到现在差不多是四十个全职。

太阳:我想问阳星,从你正式开始创业,到拿到第一笔钱,大概用了多久?

尚阳星:如果把奇绩创坛也算上,从真正开始创业——不算注册公司,只算开始全职做——到拿到第一笔钱,大概接近十个月。

太阳:你们是先拿到融资,还是先拿到订单?

尚阳星:肯定是先有订单。

太阳:领工资吗?

尚阳星:那时候我还在上学,南科大的好处是——硕士每个月有 4000 块补贴。我会把其中 3000 块给那位同学,他负责租宿舍和生活。剩下 1000 块是我自己的生活费。

Aaron:很多技术型创始人在公司从十几人到几十人这个阶段,其实会对「管理」这件事很不适应。你自己从工程师走到 CEO,这个过程中有遇到类似挑战吗?你是怎么适应的?

尚阳星:肯定是有的。

我大概感觉到,从十几个人到四十几个人,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在十几个人的时候,我还经常自己写代码;到了四十几个人,就真的没有时间再亲自写了。

当然,我还是会非常关注产品和技术的细节,只是从「亲手做」变成了「多和团队聊」。有时候你每天跟大家聊一聊想法、理一理方向,一天就过去了,很多事情没办法再自己动手。

所以要学会「用人」——有些人要给他一个非常清晰的目标;有些人则可以给一个大方向,让他自己探索。不能什么事都自己上。

Aaron:桥介数物现在有一套明确的「企业文化」吗?你希望它是一家什么样文化气质的公司?

尚阳星:我觉得企业文化是慢慢长出来的,不是写几条 slogan 就有了。

我们现在比较强调几点:鼓励直接交流,不要太委婉;鼓励大家在做事前想清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而不是盲目去做;鼓励自驱,不要等着别人推着走。

这些东西也许未来会沉淀成更明确的文化。

Aaron:你的资料里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机器人领域的工程艺术家,在工具、产品、问题上,利用创造力、美感和人文关怀,提出优雅、高效、可持续的方案。」为什么「美感」和「人文关怀」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尚阳星:在工程领域,「Art(艺术)」这个词其实经常出现。如果一个问题有非常成熟、标准的解法,那它就不太算 Art;真正没有标准答案、需要大量创造力的地方,才是 Art 的部分。

作为一个「工程艺术家」,你解决的往往是那些还没有被标准化的难题。在这种问题上,「美」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指引——很多时候「美」和「正确」是相辅相成的。而人文关怀,则是提醒自己:工程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让人用起来舒服、有温度。

你很难接受自己做出来一个很丑的东西。

Aaron:如果我现在让你随口说一个你觉得「真正美」的作品,不管是电影、音乐、还是某个产品,你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是什么?

尚阳星:电影的话,我会想到《沙丘》。还有一个感受很深的是,当我长大以后再回头看《阿凡达》《指环王》这种老片子,会突然意识到——原来在那个年代,他们就已经做到这种视觉效果了,还是会被震撼到。

产品方面,苹果手机算是一个典型,尽管现在安卓和 iOS 差距没那么大了,但在某个阶段,苹果确实在体验细节上非常突出。还有像任天堂 Switch,第一次上手时也会觉得「好多细节都做得很到位」。

Aaron:在技术和公司经营上,你身上有很强的理想主义特质,但你又要管理公司、给客户交付方案,承担 CEO 的那一面。这两种角色之间会有冲突吗?你是怎么调和它们的?

尚阳星:我觉得自己是「谨慎的理想主义者」。

我确实有比较大的理想,也相信某些事情是有可能做成的;但我从不假设这件事很容易实现,我会非常清醒地看到中间有多少挑战,然后用一个相对务实的方式一步步去接近它。

所以我会觉得自己既理想,又务实。

Aaron:好,那今天非常感谢阳星,也谢谢太阳。我们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场馆介绍
天桥艺术中心,最大的剧场1600个座位,可以承接大型歌舞晚会、音乐剧等;戏剧剧场有1000个座位,主要承接戏曲、儿童剧等;400个座位的小剧场则以上演话剧为主;此外,还有一个300个座位的多功能厅,可以进行小型演出... ... 更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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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西城区天桥市场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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