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艺术史》165 ：野兽派如何以色彩重塑现代艺术？
更新时间：2025-12-11 12:01 浏览量：1
1、野兽派是20世纪初在巴黎涌现的一个激进艺术团体，其名称源于1905年巴黎秋季沙龙展览上评论家的嘲讽——“野兽”（Fauves），意指他们作品色彩的狂野不羁。这一群体以亨利·马蒂斯为首，核心成员包括德朗、弗拉明克、杜飞和勃拉克等，他们虽来自不同画派背景，却共享对鲜艳色彩的强烈兴趣。野兽派的出现并非偶然，它反映了后印象派之后艺术家对传统绘画规则的叛逆：他们拒绝自然主义色彩和透视法则，转而用纯粹、未经调和的颜色表达情感和视觉冲击力。这种色彩优先的理念挑战了当时艺术界的保守风气，将色彩从描绘物体的功能中解放出来，成为独立的表现元素。野兽派运动虽短暂（约1905-1908年），却为现代艺术铺平了道路，影响了表现主义和抽象艺术的发展。其成员通过大胆的色块对比、简化的形式，创造出充满生命力的画面，强调主观体验而非客观再现，从而重新定义了绘画的本质。
2、亨利·马蒂斯的艺术之路始于一场大病初愈后的偶然尝试：他通过临摹彩色画片发现了对绘画的热情，并迅速投身专业学习。早期作品深受塞尚影响，注重结构和形式，这体现了他对大师的崇拜。然而，在报考美术学院失败后，他幸运地遇到导师古斯塔夫·莫罗，一位强调想象力的画家和教师。在莫罗的画室中，马蒂斯系统学习了拉斐尔、荷兰绘画大师和普桑的古典构图技巧，同时吸收了莫罗独特的“阿拉伯风”——一种源自伊斯兰艺术的流动线性装饰风格，以纠缠交织的曲线为特征。这段训练塑造了马蒂斯坚实的素描基础，使他成为驾驭曲线的大师，其敏捷而有力的线条风格延续至20世纪50年代。此外，莫罗鼓励学生探索个人表达，这启发了马蒂斯对色彩的持续实验。早期经历不仅奠定了他融合传统与创新的能力，也促使他从塞尚的严谨转向更自由的情感抒发，为野兽派的诞生埋下伏笔。
3、约1905年，马蒂斯在法国南部明亮光线和鲜艳色彩的启发下，最终确立了野兽派风格。这一风格看似“野”，实则色彩明亮、构图严谨，体现了一种深思熟虑的艺术革新。马蒂斯将色彩视为表现欢乐和情感的工具，而非单纯描绘物体；他依靠色彩对比来表达空间和光线，甚至为装饰目的而大胆用色。例如，他常使用“不当”色彩，如蓝色画阴影或绿色画人脸，以增强视觉效果。这种方法突破了印象派的光影理论，强调色彩的主观性和象征性：色彩不再依附于自然，而是自主构建画面秩序。野兽派绘画往往平面化，弱化景深，让一切元素浮现于表层，创造出一种动态的视觉和谐。这种色彩哲学源于马蒂斯对生活美化信念，他认为艺术应像“舒适的扶手椅”一样带来愉悦。通过简化形式和强化色彩，野兽派艺术家们挑战了传统美学，为20世纪现代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
图7-10 亨利·马蒂斯作《带绿色条纹的马蒂斯夫人像》，1905年，画布油画，40×32厘米，哥本哈根国立美术馆，SPADEM版权所有。
4、《带绿色条纹的马蒂斯夫人像》（1905年）是野兽派色彩的典范之作，充分展示了马蒂斯如何以色彩主导构图和情感表达。画中，马蒂斯夫人肖像以强烈对比的色块呈现：脸部中央的绿色条纹并非写实，而是一种结构性和装饰性手法。若去除这条绿线，画面会失去平衡——它连接了黑发与绿衣领，平衡了左右脸部和粗犷的眼睛，并将前景与背景的红绿色条块统一起来。色彩在此扮演多重角色：红绿对照产生耀眼闪动，抑制景深，使一切聚焦于表层；同时，沉静的色调与鲜艳色彩并置，营造出张力。马蒂斯通过色彩浓缩了面部骨骼和皮肤质感，将造型精华提炼于线条之中。这幅画背离了修拉或印象派的科学色彩理论，转而依赖个人直觉，强调色彩的活泼与美化生活的能力。它证明了野兽派并非随意涂抹，而是精心设计的色彩交响，旨在通过视觉冲击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成为现代艺术中难忘的里程碑。
5、1908年前后，野兽派达到高峰，年轻艺术家们将色彩实验推向极限，但马蒂斯并未止步于此。他意识到立体派的兴起——其成员曾受他的史前艺术收藏启发——却拒绝采纳立体派对物体的分解和抽象分析，认为那过于理性，不符合他对色彩和情感的表达追求。相反，马蒂斯继续深化自己的道路，尤其受1910年慕尼黑伊斯兰展览会影响，前往丹吉尔旅行。东方艺术中色彩与秩序的和谐组合，以及北非明亮光线的震撼，重新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如同早年在法国南部的经历。伊斯兰艺术的装饰性图案和平面构图强化了他对简化形式和色彩对比的探索，使他的作品更趋宁静与平衡。这一时期，野兽派逐渐分化，成员如勃拉克转向立体主义，但马蒂斯坚守色彩核心，将东方元素融入创作，丰富了野兽派的遗产。他的选择凸显了现代艺术的多条路径：立体派注重结构，野兽派则强调色彩与情感的直接传达。
图7-11 亨利·马蒂斯作《涡轮》，1953年，水粉剪纸，286.4×287厘米，伦敦泰特美术馆，SPADEM版权所有。
6、20世纪50年代，因关节炎无法执笔，马蒂斯转向剪纸创作，这成为他艺术生涯的巅峰总结。剪纸方法简单却革命性：他用剪刀直接在彩纸上“绘画”，混合颜色，创造出如《涡轮》（1953年）般的作品。这些剪纸延续了他早期的简化和浓缩原则，将物体精华提炼为纯粹的色彩和形状。《涡轮》中，螺旋运动从中心扩散，锯齿边缘控制节奏，而黄绿色彩重叠挑战了常规的凸凹视觉规律。马蒂斯在此再次驾驭色彩，证明其表现力超越媒介限制。剪纸艺术不仅是他身体受限下的创新，也是野兽派理念的升华——色彩和形式直接传达生命力和欢乐。晚年作品影响深远，桥梁了现代与当代艺术，强调艺术作为装饰与情感载体的双重性。马蒂斯的一生，从野兽派领袖到剪纸大师，彰显了艺术家不断实验的精神，其遗产在于以色彩重塑视觉语言，让艺术成为普通人可触的愉悦源泉。